熊飛抱着逍遙子雙肩,只覺他身子越來越冰冷,整個人就像霎時間被抽空了一般,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
隱約中,彷彿逍遙子突然又出現在眼前,望着自己微微含笑,忽而轉身向外走去。熊飛伸手要拉他,忽然胸口一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熊大哥!”夏芸一驚,忙伸手扶住了他。
便在這時,忽覺身後陣風襲來,那鄒明惡狠狠道:“熊飛,受死吧!”說着,雙爪如電,向熊飛頭上抓下。
這一爪尤爲凌厲,那熊飛悲痛越絕,渾不知死神將至。夏芸抱着熊飛,柔聲道:“熊大哥,咱們今日便死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
眼見鄒明鷹爪便要攻至熊飛頭頂,忽然人影一閃,隨即一聲嬌呼,卻是唐雪珊飛身擋在熊飛身前,替他捱了這一擊。
“妹妹!”
那唐鍥被逍遙子刺了一劍,猶自未死,此刻忽見唐雪珊撲身擋在熊飛身前。他深知鄒明武功深湛,這一擊更是拼盡全力要致熊飛於死地,唐雪珊此舉定是代熊飛去死了。唐鍥骨肉情深,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但見唐雪珊面向熊飛,忽然微微一笑,不顧嘴角鮮血,柔聲道:“熊大哥,你可知道,自我第一次見到你,我…..我便……喜歡上你了!”
說完,唐雪珊突然身子一軟,倒了下來,嘴角依然掛着盈盈笑意,倒是心甘情願爲熊飛而死。那熊飛不由心中一驚,驀地眼中寒光一閃,手揚處,“秋水劍”倏地發出,如雷電一般,向鄒明射了過去。
那鄒明適才不料唐雪珊突然躍身而出,饒是他向來鎮定,也是大吃一驚,正思之際,忽覺疾風射來,急忙後躍。但熊飛狂怒之下,這一劍何等威力,那鄒明身子未起,已然心口中劍,然而秋水劍餘勢不衰,帶着鄒明向後射出,“嘭”的一聲,釘入木柱之上。那鄒明不可置信的望着熊飛,“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就此一命嗚呼。
那熊飛望了望唐雪珊,只見她俏臉蒼白,容顏清麗,倒似是睡着了一般。起初,熊飛還道這少女心腸歹毒,心生厭倦,此刻見她甘願爲自己而死,當真如針扎一般,痛苦難當。
熊飛將唐雪珊放置地上,環顧四周,只見樓閣中橫屍遍地,鮮血淋漓,真如地獄一般,好生恐怖。小沈襄面色慘白,縮在夏芸懷中,瑟瑟發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雷靂見熊飛目光射來,不由得身子一顫,憑他的武功,斷斷不是熊飛的對手,當下將兩枚“霹靂雷火彈”扣在手中,只待熊飛走近,自己立時與他同歸於盡。
然而,熊飛望了望衆人,不禁悲從中來,驀地抱起逍遙子屍身,對雷靂和重傷垂死的唐鍥睬也不睬,大步踏了出去。夏芸牽着小沈襄的手,隨之跟了出去,待她走到鄒明身前之時,只見他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夏芸微嘆一聲,低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一個人作惡太多,終究是沒有好下場的!”說完,唰的一聲從鄒明身上抽出秋水劍,跟着熊飛,漸漸遠去了。
那雷靂只怕熊飛去而復返,一顆心怦怦直跳,連額上滲出細汗也是不覺。“嘭”的一聲,雷靂直嚇的渾身一顫,轉身卻見鄒明的屍體失去了秋水劍的力道,站立不穩,一頭倒了下來。
雷靂停了好一會兒,確信熊飛不會再來,正待離去,忽聽唐鍥低聲喊道:“雷兄!”
雷靂聞聲忙止住腳步,緩緩走到唐鍥身前,蹲了下來,低頭望了望唐鍥的劍傷,正色道:“唐兄,你傷勢不輕啊!”然而,臉上卻無半點相救的意思。
唐鍥點了點頭,道:“還請雷兄出手相救,此恩唐鍥定當厚報!”原來,唐鍥雖然被逍遙子擲劍刺中胸口,卻未能刺中要害,一時倒無性命之憂。但他失血過多,身子愈發虛弱,不能站立,若無旁人相救,終究難逃一死。
那雷靂面色一沉,道:“唐兄說哪裡話,你我兄弟一場,雷靂豈有不救之理!”
唐鍥強自擠出一絲微笑,“勞煩雷兄……”
他一句話沒有說完,突然心口劇痛,卻是雷靂將長劍又向裡送了幾寸。那唐鍥一驚,一把抓住雷靂的領口,道:“你……”
雷靂笑了兩聲,輕輕撥開唐鍥的手掌,道:“嘿嘿,唐兄,你傷勢太重,多活一刻便多幾分痛苦,我這樣做也是幫你解脫,你該謝謝我纔是!”
“雷靂,你……好卑鄙!”唐鍥說着,口中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哈哈……”雷靂驀地長笑幾聲,低聲對唐鍥道:“其實,我之所以勾結錦衣衛,只是想借錦衣衛之手除掉唐門!”
唐鍥怔怔望着雷靂,萬萬不曾想到,昔日盟友如今已成了自己黃泉路上的送葬者。人心險惡,只是到他明白之時,已然晚矣。
原來,霹靂堂與唐門乃江南兩大家族幫派,平日看來似是和和氣氣,內裡卻是勾心鬥角,互爭互鬥。不過江湖上,似是唐門的地位尤在霹靂堂之上。那雷靂既爲霹靂堂之主,不甘屈於其下,無時無刻不在想有朝一日能超越唐門,是以忍氣吞聲,屈尊唐鍥手下,伺機剷除唐門。
然而,唐鍥偏偏是有勇無謀之人,只道雷靂對自己畢恭畢敬是怕了唐門,平日對他亦是大呼小叫,卻不知豺狼朝羊堆笑臉,實是陰險歹毒。唐鍥性命已握在別人手中而未可知,如今終於自食其果,真是可憐,可憐。
不過,經此一戰,雷靂深知唐門不肯善罷甘休,終究也會察覺到自己身上,而自己也斷斷不是熊飛之敵手,還是早日回霹靂堂纔是。雷靂心嘆一聲,可恨自己機關算盡,終究還是未能如願,不由回首望了這一地屍身,忽的轉身,踏了出去。
卻說熊飛抱着逍遙子,悲痛欲絕,一路如行屍走肉,不知天涯何處有自己安身之所,只是如一股疾風,放開腳步狂奔。夏芸在其身後不住呼喊,小沈襄年幼,腳力不支,同夏芸遠遠落在身後。
得到荒山腳下,但見山風凜冽,更增愁苦。熊飛望望逍遙子,只見他安詳似睡,突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賽華佗,他醫術天下無雙,或許能救他!”
“對,賽華佗,賽華佗”
熊飛口中小聲喃道,腳下立時飛奔起來。夏芸見他稍稍停頓,忽然又疾奔起來,似是心智失常,不由暗暗擔心,一手拉着小沈襄,一手握住秋水劍,緊緊跟在後面。
三人一前一後奔了片刻,驀地眼前人影一閃,夏芸更是驚呼一聲,叫了出來。只見一名錦衣衛,身穿飛魚服,冷冷站在山道中央,身後還有三名手下,正是曾與熊飛有過生死之交的陸承英,如今卻已升至錦衣衛鎮撫使,卜鷹。
熊飛自然已認出此人,但見他滿臉怒氣,忽青忽白,恨恨望着卜鷹,似是憶起往事,極爲痛惜。夏芸見此情景,“唰”的一聲抽出秋水劍,昂然擋在熊飛身前,“熊大哥,你快走,我來擋住此人。”
她知熊飛心中傷痛,長途奔襲,早已疲憊不支,而卜鷹劍法、武功與熊飛相差不遠,此刻要勝熊飛絕非難事,是以擋在他身前,想着自己搬出徐階來,或許卜鷹不會爲難她。
夏芸念及於此,急忙催促道:“熊大哥,你帶着襄兒快走!”
然而熊飛是何等樣人,怎肯捨去夏芸而獨自逃走,於是輕輕將逍遙子放在路旁,從夏芸手中接過長劍,瞧着卜鷹道:“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疑問,那便是究竟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如今終於有機會一較高下了!”
那卜鷹不動聲色,手掌一翻,已然將佩劍抽了出來,冷冷望熊飛,道:“我也想知道!”
兩人呆立片刻,但見那卜鷹長劍一抖,驀地銀光一閃,一招“月落星沉”,只聽三聲慘呼,他身後那三名錦衣衛應聲倒地,不再動彈了。
熊飛不由一驚,卻見卜鷹已還劍入鞘,轉身離去,聲音遠遠送來,“你我之間,終有一戰,卻不是今日,你好自爲之。”
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熊飛一臉茫然,不知何故,但他心中終是掛念逍遙子,且不論此間緣由,反身抱起逍遙子,飛也似的向山林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