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過了三日,夏芸身子大爲好轉,只是尚且虛弱,不宜活動,是以每日呆在屋裡,由林婉兒陪伴在側。期間,熊飛前來探望幾次,只因他心中歉疚,卻不知如何表達,每每只是寒暄幾句,便即離開。
這一日,熊飛負手站在院中涼亭之中,雙目出神,自忖在林府時日已久,待夏芸身子好些,便即向林文傑辭行。他向來在江湖上游歷慣了,此番在林府住下,全系夏芸之故。如今夏芸身體染了風寒,着實讓他心中有些焦躁。
這時,忽聽一聲嬌呼:“熊大哥!”
熊飛緩緩轉身,只見林婉兒俏立身後,嫣然笑道。熊飛輕輕點了點頭,道:“林姑娘!”
林婉兒蓮步輕移,緩緩走到亭間,望着前院花草,道:“熊大哥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熊飛淡淡道:“一個人在屋裡久了,心中煩悶,便出來走走。”
林婉兒聞言一笑,如此沉默片刻,突然道:“熊大哥心中煩悶,是爲了芸姐姐吧!”
熊飛驀地一怔,只聽林婉兒繼續道:“那天晚上,芸姐姐醉後,口中斷斷續續只是喊着熊大哥的名字,我就猜到了。芸姐姐之所以喝這麼多酒,也是爲了熊大哥!”
和風陣陣,林婉兒秀髮翩翩,俏麗的臉上更是如花綻放,美豔無匹。
只聽她望了熊飛一眼,忽而臉上一紅,將頭轉了過去,低聲道:“其實,我……心裡也是喜歡熊大哥的!”
熊飛不由一驚,急道:“林小姐,這……”
然而,不待他說完,林婉兒忽然道:“熊大哥,你先聽我說!”
只見一張小臉如斷冰切雪一般決然,熊飛只好止口不言。林婉兒低聲道:“從第一眼見到熊大哥,我就被你的英雄氣概折服。後來你隻身到青龍崗救我,我……我就深深喜歡上了你,今生今世也容不下別人了。”
熊飛愈聽愈驚,不等林婉兒說完,忙道:“林小姐,我之所以救你,實在另有原因。更何況,即便是換了別人,我也會出手相救的。”
林婉兒緩緩搖頭,“我知道,熊大哥喜歡的是芸姐姐,從你眼神中,看得出你對芸姐姐十分掛懷,我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只見林婉兒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憂傷,熊飛心中輕嘆一聲,道:“林姑娘,我對你不過是像妹妹一樣看待,絕無半點兒女之情。至於夏芸……”
林婉兒輕輕擡頭,一雙眼睛直直盯着熊飛。只聽熊飛淡淡道:“我對她,只有朋友之間的感激與關心,而非男女之情。我心中……已經有所愛之人,今生也不會再愛上其他人。”
林婉兒驀地一呆,緩緩點了點頭,柔聲道:“熊大哥,我明白了。不過,我對熊大哥的情意是半點也不會變的。”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只見她兩眼一紅,分明有幾滴清淚從臉上滑落,那是傷心,是遺憾,是今生不可遺忘的牽掛。
待她柔弱的身子緩緩消失在走廊深處,熊飛忽然心中一痛,暗自道:“熊飛呀熊飛,你切不可因一時不忍,背了當日與嵐的相守之言,更不可因此誤了她人一生啊!”
熊飛心中酸楚,便出林府獨自在城中一家客棧中喝酒,每到他心情煩躁,就會來到這家客棧,以至於這家掌櫃的對他喜歡喝什麼樣的酒,吃什麼樣的菜都瞭如指掌,雖然他不知道熊飛的身份。
那掌櫃的見熊飛走了進來,急忙迎了上去,笑道:“爺,您來了,裡面請,座位還爲您準備着呢!”
熊飛默不作聲,徑自走了進去,那掌櫃的忙喚小二將酒端了上來。熊飛不喜歡在他喝酒的時候有人打擾,那掌櫃的及店小二便默默立在一旁,不敢出聲。
過了一個時辰,熊飛身前已是有兩大壇酒空了,然而那熊飛卻是除了臉上微微泛紅之外,殊無半點醉意。
便在這時,忽然一個妙齡女子匆匆闖了進來,跑到熊飛身前,臉色十分着急,道:“熊大哥,不好了,芸姐姐走了!”
“什麼?”
熊飛驀地一怔,轉頭望着林婉兒。那林婉兒遞上一張信封,道:“你看!”
熊飛將信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林叔叔、婉兒,這些日子承蒙照顧,夏芸感激不盡。只因我離家出走,實屬大逆不道,如今對爹爹更是牽掛萬分,不得已不辭而別,還望見諒。林叔叔也不必差人尋找,我只是厭倦了,想回到爹爹身邊,保重!——夏芸。”
熊飛見她心中字字不提自己,心中更是擔憂,定是她聽到了什麼,這才賭氣離開。又想到她此刻身體尚未痊癒,此地離京城千里之遙,若是路人有何不測,他便是死也難辭其疚了。當下急道:“你幾時發現此信的?”
林婉兒道:“便是在午後不久,芸姐姐定是趁着衆人午飯,才悄悄離開林府的。我問過官家,他也不知道。”
熊飛心道,她若有心離開,他一個老僕人如何能察覺。若真是午後離開,她身子虛弱,定然行不遠,一想這裡,熊飛忽的身子一閃,縱身出了客棧。
原來,便是在林婉兒和熊飛於亭間談論之際,恰逢夏芸大病初癒,她性子活潑好動,如何在房中呆得住,便趁衆人不覺,出來透透氣。
可誰知,偏偏遇到熊飛二人在亭間交談,夏芸心中好奇,便悄悄躲在一角,細細聽聞他二人說些什麼。
起初,夏芸聞得林婉兒對熊飛表明心意,熊飛婉言相拒。夏芸心中既驚且喜,而隨即聽他言道,自己在他心中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登時心中一陣絞痛。
回房之後,夏芸愈想愈苦,想不到自己爲他不惜離家出走,一個女兒家不顧矜持,同他浪跡天涯,到頭來不過是朋友之意。
一念及此,夏芸不由心灰意冷,心想,倘若如此,自己如果還糾纏不放,豈不更讓他看輕了自己,當下收拾行裝,悄悄離開了林府。
一路上,夏芸縱馬行了一陣,身子又乏又累,只覺昏昏沉沉,彷彿隨時都要從馬上摔下來。想到自己在京城,深得家人寵愛,幾時吃過這樣的苦,如今卻孤零零的一人行在山林之間,不由心中酸楚,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涔涔而下。
不過這一切均是由熊飛而起,她一時氣苦,又在心中罵了熊飛一陣。眼見日頭漸西,而自己肚中早已空空如也,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便在這時,忽聽有人在前方喝道:“喲,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把姑娘惹哭了!”
夏芸一驚,勒住馬頭,只見前方几個手持刀劍的男子橫在道中央,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