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門功夫,名爲“鐵叉手”,乃是以五指伸入鐵砂之中,假以時日,修煉而成。顧名思義,便是將剛勁指力練的如鐵叉一般,堅硬無比,便是石頭也能輕易插下,莫說是人肉了,他盛怒之下,竟然一出手便如此狠辣。
那大漢向來以自己這手硬功自負,心道這一插之下,你這隻手臂便是廢了。哪知未等他手指碰觸熊飛手面,忽然一道灼熱之感由五指傳來,那大漢急忙回縮。
這一縮之下,熊飛便將酒罈打開,又爲自己斟了一杯。這一抓一縮只在頃刻之間,旁人自然不知曉,那大漢心中卻是十分明白,此人非但身手了得,而且內功尤在自己之上,當下凝神戒備,不敢小覷。
那大漢一招之內便爲熊飛所制,心中不服,高聲道:“好,讓我來領教領教閣下兵刃上的功夫!”
這一斷喝,另外兩位西域之人也循聲望了過來,心中奇道,“老三沒有要到酒也就罷了,怎的跟人動起手來了!”
那大漢不由分說,飛起手中長刀,一招“力劈華山”向熊飛砍了下去,那熊飛面不改色,伸手一拍,桌上長劍登時飛起,“鐺”的一聲,將長刀接了下來。
“好!”
那大漢大喝一聲,隨即一招“金龍出洞”,向熊飛斜挑而去,那熊飛閃身避過。然而,那大漢一招未老,又一招“羅漢拜佛”,飛身劈落。熊飛眉頭微皺,側身一揚,舉劍向那大漢腋下刺去,只是他劍未出鞘,意在點穴。
而在此時,那大漢驀地轉身,一刀“盤龍吐信”,自上而下向熊飛斬來,這三招實是他“伏龍刀法”的精髓。那大漢見此男子武功精奇,不敢小視,是以上來便使出了刀法中最爲厲害的三式,這三招連貫而發,一氣呵成,威力自不可擋。
熊飛聽得耳邊寒風陣陣,忽的臉色微變,繼而寒光閃過,“鐺”的一聲,那柄大刀竟是被他用劍削斷了。
那大漢一怔,長劍已然刺來,這時,只見一道黑影飛過,在劍身上輕輕一彈,劍身微震,向外一斜,只聽“啊”的一聲,那大漢半邊耳朵竟是被劍刃切了下來。
熊飛凜然立在那裡,長劍已然入鞘,再看時,那大漢身旁也多了兩人。
只見那三人突然面露兇光,那瘦高男子恨恨道:“‘蒼穹劍’逍遙子是你什麼人?你爲何手中有秋水劍?你到底是誰?”
他一連串的發問,如發瘋的老虎,怒視着熊飛。
偏偏在這時,那掌櫃的心疼客店被這四人動武時拆掉,顫巍巍的走到那瘦弱男子面前,懇求道:“幾位大爺,這家客棧是小人全部家當,請幾位爺打架到外處去打吧,小店實在是折騰不起啊!”
“快說!”
忽聽一聲怒喝,那瘦弱男子擡手在那掌櫃的腦門上擊下,那掌櫃的登時頭骨碎裂,哼也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店小二一見掌櫃的斃命,哪裡還敢停留,撒腿便向門外奔去。只見另一個男子左手微揚,“嗖”的一聲,發出一柄飛刀,那小二慘叫一聲,一頭栽了下去。片刻之間,臉色發青,嘴角流出一道黑血,看來那飛刀上煨有劇毒。
熊飛見他三人出手狠辣,毫不容情,不由心中一陣憎惡,坦然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三人開口便問逍遙子,而且神色不善,看來和逍遙子頗有淵源。
“你們找逍遙子爲了何事?”
那瘦高男子哼了一聲,“爲了報仇!”
熊飛突然擡眼望了他三人一眼,心道,三人身手不凡,似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卻不知與逍遙子有何深仇。未等他開口,只聽那瘦高男子笑了幾聲,悽然道:“嘿,如果不是逍遙子,‘西域四魔’何以成了‘西域三魔’?”
熊飛心下了然,他們原稱“西域四魔”,如今之所以變成三人,自然是被逍遙子斬殺了其中一人。只聽那人深嘆一聲,似是想起往事,神色頗有淒涼之意。
“十年前,我兄弟四人乃是江湖殺手榜上有名之人,而那‘蒼穹劍’逍遙子也在其列,偏偏地位在我兄弟之上,嘿,也是我當年太過小瞧了他,才致四弟慘遭毒手!”
那瘦高男子說起當年之事,仍是無盡悔意,“當年,我們同時看上一筆生意,雙方互不相讓,加之我兄弟四人不甘屈尊他下,便決定憑藉本事一決高下。”
那男子說到這裡,突然目光一寒,向熊飛射來,“就是剛纔那一招,我永遠都會記得。便是那一招,奪去了我四弟的性命!悲憤之下,我兄弟三人回到西域,苦練功夫,便是盼着有朝一日爲四弟報仇雪恥。你說,這仇該不該報?”
熊飛倒了一杯酒,輕輕喝了下去,道:“該報,逍遙子也該殺!”
“那他現在在哪裡?”
熊飛看了他三人一眼,“我卻不能告訴你!”
“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你們去送死!”
“你……”
那敗於熊飛劍下的男子大聲道:“大哥,跟他多說什麼?他的劍法與逍遙子同出一路,肯定是逍遙子的徒弟,我們一起殺了他,也好讓逍遙子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
你瘦高男子眼中突然閃出一絲殺意,冷冷道:“好,既然你不肯合作,休怪我兄弟無情了,縱然你有‘秋水劍’在手,咱們兄弟三人也不會怕了你!”
話音剛落,只見那瘦高男子雙掌一錯,向熊飛面門劈來,只見這路掌法輕飄飄若有若無,熊飛從未見過這等怪招,但他剛纔一掌擊斃掌櫃的頭骨,心知威力不小,當下神色肅然,不敢小視。
而此時,方纔那手發飛刀之人已然抽出一雙流星錘,躍在一旁,熊飛心知此人善使暗器,方纔打偏自己手中長劍,更覺內功不弱,加之爲熊飛削去半邊耳朵的男子,此三人羣起發難,當真有些棘手。
那瘦高男子掌法名爲“飄風掌”,是他十年來自西域大山中所悟,掌法輕盈,變幻莫測,施展起來如飄風一般,令人難以防範。但見他雙掌翻飛,越打越快,熊飛接連躲避,一時不敢接近。
那胖子則是手執斷刀,恨恨劈來,每一刀均是攻其要害,另一名男子於外圍奔走,不時將流星錘發出,擊其背心,熊飛一面和兩人正面相對,一面要防範身後偷襲,一時落了下風。
那瘦高男子見熊飛不敢硬接,心想這小子劍法雖精,功夫也不過如此,當下起了輕視之心,雙掌期上,招招擊向熊飛心口。
熊飛見他冷笑輕敵,正合心意,忽覺背後一涼,知道流星錘已然打到,當下回身抵擋,他顧及身後,不免身前露出破綻,那瘦高男子臉上一喜,當下一招“飄雪穿雲”向熊飛胸口打去。
豈知,這正是熊飛故意賣的一個破綻,只見他不待流星錘飛來,忽的向後一仰,使出一個“鐵板橋”的功夫,將流星錘和那一掌同時躲了過去,秋水劍在空中一劃,一招“迴風拂柳”,向那瘦高男子斬去。
那瘦高男子一驚,不由心中暗叫,“不好。”
忽見秋水劍劍芒一閃,那瘦高男子急忙撤掌,只是劍勢太快,要躲閃已然不及,驀地大叫一聲,手掌已然被削了下來。
“大哥!”
那二人同時驚叫,只是這微一遲疑,熊飛“刷刷”又是兩劍,快捷無比,那二人不及躲閃,登時被秋水劍斬了。
冷風,從門外吹了進來。
熊飛面色微寒,站在那裡,冷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看得出,這種場面,他實在見得多了。
倒是那瘦高男子,頃刻間,二弟、三弟便喪命他手,武功遠非自己所及,而自己右掌已失,看來今生報仇無望了。忽聽他乾笑了幾聲,“你雖然劍法師承逍遙子,卻又不盡相同,你比他更快,更狠,‘西域四魔’命該如此,我毫無怨言,只是請閣下留下萬兒,也好讓四魔死的明白!”
熊飛緩緩轉身,走到桌前,輕輕拿起酒杯,兀自喝了起來。
“‘一劍飛紅’,熊飛。”
“熊飛?好,好。”
那人連說兩個好字,突然左掌一翻,向自己天靈蓋落了下去。
夜色如墨,那輪斜月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雲層之中,風吹入客棧,掠過倒在地上的五具屍體,帶來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