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三天,熊飛和夏芸在密室之中除了每天有人送飯之外,沒有任何人前來。夏芸心中隱隱擔憂,“此刻,爹爹肯定非常擔心,我這個女兒自進入徐府以來,莫說爲爹爹分擔憂愁反而天天惹事生非,真是不孝之極。”
熊飛了她一眼,只見她臉色有異,不由伸手攬住夏芸,柔聲道:“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出去的!”夏芸聞言淡淡一笑,順勢靠在熊飛肩上,望着昏暗的石牆漸漸出神。
直到晚上,熊飛與夏芸正在密室中靜坐,忽聽幾聲悶哼,熊飛立時警覺起來,聽着門外腳步輕盈,似是有高手前來。便在這時,只見石門“吱吱”一陣輕響,竟是被推了開來。
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大步踏了進來,熊飛面色一沉,將夏芸攬置身後,喝道:“你是誰?”
那蒙面人右手一揚,將一把劍凌空拋了過來,熊飛伸手接住,低頭一看,不由吃了一驚,此劍正是自己那把“秋水劍”,又聽那黑衣人沉聲道:“不想死,就跟我走!”
熊飛微微一愣,不及多想,拉起夏芸柔軟的小手,便跟了出去。那黑衣人似乎對這石牢極爲熟悉,只見他引着熊飛左轉右轉,不多時已然出了石牢。
熊飛環顧四周,彷彿已出了嚴府,而此人顯然亦無存心加害之心,當下拱手道:“多謝朋友搭救,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只聽那人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天下之大,定有你我再見之日,你們走吧!”
熊飛見他黑布蒙面顯然不欲暴露身份,自己追問下去也是不妥,而徐階這幾日在府中定然擔心夏芸,只好先行回府。熊飛想到這裡,向那人欠身道:“閣下相救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容在下日後再報!”
那人閉口不答,忽的轉身,幾個縱躍,融入夜色之中。熊飛看了幾眼,這才拉起夏芸小手,悄悄回徐府而去。
徐府之中,徐階眉間緊鎖,正自在房中踱步,忽然有人驀地推開房門,一把撲在他的懷中,哽咽道:“爹,女兒不孝!”
徐階低嘆一聲,輕撫夏芸秀髮,淡淡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熊飛望着夏芸與徐階,一時心中躊躇,不知是否該將與夏芸所生之事相告。
那徐階向徐福使個眼色,徐福當即點了點頭,緩步走了出去,將門拉了起來。熊飛知他是命徐福守在門外,定然有要事相告。
徐階示意熊飛坐下來,熊飛依言坐在一張木凳上。那徐階道:“芸兒,這幾日你們可是落入嚴世蕃手中了麼?”
夏芸微微點頭,當下將自己所行之目的,又是如何被陸承英陷害,如何被神秘人相救一一說了出來,唯獨將密室之中自己與熊飛發生肌膚之親掠了過去。
那徐階聽了不由嘆了一聲,“常言道,人心難測,想不到那陸承英竟是嚴世蕃的人。這幾日我斷定你們定是落入嚴世蕃之手,可是無憑無據,我怎可強行搜查當朝首輔府邸,好在你們有貴人相救,如今平安歸來,我也就放心了。”
夏芸不由一怔,奇道:“爹爹,那神秘之人不是你派去的麼?”
徐階也是一驚,搖了搖頭,道:“你知道,府中上下,能有此身手的只有你徐伯伯一人,可他一直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那人絕不是爹爹所派。”
熊飛心下暗道,“徐大人所言不錯,那人身手了得,卻也絕不是徐福前輩,而且他深知嚴府地形,若是沒有猜錯,那人定然與嚴府有關,只是不知此人何以會救我們,難不成這是嚴世蕃欲擒故縱之計麼?可從石牢外那十幾名守衛的屍首來看,卻也不似僞作,此人究竟是誰呢?”
只聽夏芸道:“女兒沒用,非但沒有幫上爹爹,反而讓爹爹替女兒擔心,我真是沒用。”
徐階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你有這份心爹爹就很高興了,更何況嚴世蕃詭計多端,絕不是單憑武功可以解決的。”
熊飛聞言,忙站了起來,拱手道:“是熊飛魯莽了,請大人不要恕罪。”
徐階道:“熊少俠說哪裡話,這幾天你們也吃了不少苦,早些休息去吧!”
夏芸與熊飛相視一眼,道:“是,爹爹也早些休息,女兒告退。”
徐階點了點頭,熊飛向他深深一揖,便也退了下去。
待他二人走遠,徐福驀地對徐階道:“此次小姐回來,似乎比前幾日變了許多。”
徐階長嘆一聲,點頭道:“是啊,若是我沒有猜錯,此事定然與熊飛有關。”
而在同時,嚴府之中,早有人將熊飛逃逸之事告之嚴世蕃,那嚴世蕃聽了不由一驚,顯然對此事大爲出乎意料。不過,稍過片刻,那嚴世蕃已然鎮靜了下來,右手一擺,那下人便緩緩退了下去。
只聽嚴世蕃低笑幾聲,道:“好你個徐階,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你!”
在他身後,只見關鵬持刀而立,面色不改,冷冷道:“公子,讓我去殺了他!”
嚴世蕃忽然搖頭道,“不,天下間若說能與我嚴世蕃一決高下的,只有徐階一人。若是輕易殺了他,豈非無趣?正與你們習武之人一般,若是遇到一個能與你一較高低之人,在沒有分出勝負之前,你肯讓他輕易死去麼?”
關鵬默不作聲,眼中驀地現出當日在自己手中救走夏芸的那蒙面黑衣人,不知不覺握緊了手中長刀。在這個世界上,寂寞的是英雄,更爲寂寞的是難逢敵手的英雄。而此刻,眼前恰恰有一個這樣的人,關鵬那深邃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狂熱,久違的狂熱;第一次有了光芒,是渴望的光芒,他渴望與那黑衣人一戰,哪怕喪命與那人劍下,也不枉此生了。
嚴世蕃望了身後關鵬一眼,不由笑了起來,眼光則是悠悠望着漆黑的夜色出神,心道:“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徐階啊徐階,辛棄疾這首詞不正是說的你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