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德府衙之內,夏芸兀自坐在房中,眉宇緊鎖,苦思逃身之策。可四周均有錦衣衛看守,憑夏芸的功夫,要想脫身又談何容易。
然而,夏芸向來聰穎精乖,只見她細思片刻,驀地抿嘴一笑,盈步走到門前,開門對一名錦衣衛道:“去叫你們知府大人來!”
豈料,夏芸一語說出,那名錦衣衛竟是絲毫不動,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夏芸不由俏臉生怒,心中暗罵一聲,“狗奴才!”
只聽夏芸嬌聲斥道:“本小姐在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那人看也不看夏芸一眼,回聲道:“在下只聽命於鄒大人,冒犯小姐之處,還請小姐見諒!”
豈知夏芸自幼驕縱慣了,刁蠻起來便是徐階也要讓她三分。然而與熊飛相處以來,她心知熊飛素來討厭自己蠻橫無禮,是以在他身前往往要收斂幾分。可如今,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竟敢不將她放在眼裡,這讓她如何能忍。
倘若那名錦衣衛能事先預知接下所發之事,即便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得罪這位千金小姐了。
夏芸怒橫他一眼,忽的驚叫一聲,直如晴天霹靂,九天玄雷,在那錦衣衛耳邊炸響。
“狗奴才,你知道本小姐是誰麼?你去問問鄒明,他敢不敢這麼跟我說話,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竟敢對本小姐如此無禮,還反了你了!”
她一面叱喝,一面向那錦衣衛拳腳相向。那名錦衣衛到底知她乃徐階之女,不敢造次,任由她如雨點般的秀拳打在自己臉上,卻是一味躲閃,不敢還手。
夏芸打的急了,只聽那錦衣衛大喝一聲,驀地將佩刀一橫,“住手,若是小姐再這般胡鬧,就別怪小人無禮了!”
夏芸一見,俏臉一板,道:“哎呀,你還有膽量拔刀,來呀,來呀,殺我啊,整天呆在這個破屋子裡,我早就不想活了,來殺我啊!”
那錦衣衛本以爲自己拔刀能將夏芸唬住,卻不知她非是一般的大小姐,在江湖上刀光劍影見的多了。只見她一邊怒斥,一邊引着那名錦衣衛的刀向自己砍去。
那錦衣衛見了這樣一個刁蠻任性,不懼生死的大小姐,只嚇得連連後退。正自驚惶不定時,那名錦衣衛忽覺手上一輕,自己手上的佩刀不知何時已被夏芸奪了過去。
這刀一入手,夏芸當真“如虎添翼”,不由低喝一聲,“好,你殺我,我可要殺你了!”
說着,雙手握住刀柄,左一刀,右一刀,盡是向那錦衣衛身上招呼。那錦衣衛這一驚非同小可,好在他武功不弱,仗着身法矯捷,將夏芸的攻勢盡數躲了過去。
然而,經此一鬧,那錦衣衛再也不敢小覷夏芸,口中急忙嚷道:“好,好,小姐息怒,我這就去找張大人!”
夏芸聽他如此說,這纔將刀收住,一雙大眼直直盯着他,“啪”的一聲將刀丟了過去,“快去啊!”
那名錦衣衛急忙撿起佩刀,飛也似的向前堂奔去。
夏芸冷哼一聲,想起他剛纔狼狽的樣子,不禁抿嘴一笑,心中苦悶登時消散了許多。回身一望,只見餘下衆人一臉吃驚的望着自己,當下喝道:“看什麼看!”
這幾名錦衣衛登時如夢初醒,生怕這大小姐發起脾氣來,自己招惹不起,當下將頭轉了開去。夏芸哼了一聲,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過了不許時,那張德全匆匆趕來,走到夏芸房前,道:“不知小姐喚下官前來,有何吩咐!”
只聽夏芸在房內嬌聲道:“張大人,請進吧!”
張德全一怔,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夏芸坐在桌旁,悠悠喝茶,見了張德全前來,微微一笑,道:“大人請坐!”
張德全微微欠身,在夏芸身前坐了下去。不過他自知官職低微,不敢離她太近。
只見夏芸輕輕抿了一口清茶,忽然道:“張大人現在官居幾品啊?”
張德全不由一愣,不知夏芸何以有此一問,不禁訕訕一笑,道:“不瞞小姐,下官如今不過是五品知府而已!”
夏芸微微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低聲道:“那你想不想升官啊?”
張德全聞言突然一驚,呆呆望了夏芸一眼,道:“小姐說笑了!”
夏芸小嘴一撇,嫣然笑道:“哼,本小姐幾時跟你說笑,你升官那還不是我爹一句話的事!”
聽夏芸如此一說,張德全不由心中一動,“她父親貴爲當朝次輔,若是真能在聖上面前舉薦,日後焉能不飛黃騰達,青雲直上。”忽而又想,“可她不過是女兒家,與政事一竅不通,徐階怎肯聽她一面之詞,便提拔自己。”
張德全道:“多謝小姐美意,不過下官政績平平,哪裡敢奢望徐閣老垂青!”
只見夏芸秀眉微蹙,微微搖頭,道:“張大人此言差矣,像你這樣爲官清正,體恤民意,憂國憂民的好官,天下又有幾人能及得上,我一定要稟明我爹,像張大人這樣的人才,怎麼可以埋沒!”
張德全本是無頭無腦的昏官,平日不思政務,卻一直認爲自己才智過人,留在這裡實在是大材小用。經夏芸這一番恭維,登時飄飄然如墜雲端,彷彿周公再生,比干還陽也比不上自己,當下拜倒在地,“張德全多謝小姐成全,下官一定盡心盡力,爲民造福!”言下之意,彷彿自己已經做了宰相似的。
夏芸不禁心中好笑,嫣然道:“張大人無須多禮,起來吧!”
“謝小姐!”
只聽夏芸話鋒一轉,突然道:“張大人,你那‘醉芙蓉’好厲害,不如就送了我吧,萬一日後我遇到什麼壞人,也好有所防備啊!”
張德全一想,“自己升官發財全系她一人,若是不肯,豈不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可如果給了她,萬一她將牢中那幾人放了出來,自己一樣吃不了兜着走。”
正躊躇間,卻聽夏芸道:“張大人莫非是怕我得了‘醉芙蓉’,要救監牢中的人麼?”
張德全默然不語。夏芸又道:“大人多慮了,其實我跟他們在一起,不過是好奇心起,一時貪玩,如今知道他們是朝廷的通緝要犯,我躲他們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救他們呢?更何況監牢守衛森嚴,我一個弱女子,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出啊!”
張德全細細一想,覺得夏芸言之有理,當下心中一寬,從懷中取出一紅一藍兩隻瓷瓶,一爲毒藥,一爲解藥,雙手交於夏芸,“如此,這‘醉芙蓉’便由小姐保管吧!”
夏芸微微一笑,將那“醉芙蓉”接了過來,低聲道:“張大人放心,等我回京,一定稟明我爹,在皇上面前舉薦大人。”
張德全登時一喜,躬身道:“多謝小姐!”
夏芸點了點頭,“張大人,你去吧!”
張德全向夏芸深深一揖,退了出去。夏芸握着“醉芙蓉”,望着張德全遠去的背影,不由抿嘴一笑,“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傻瓜,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