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區區幾名捕快熊飛不放在心上,但爲了不必要的麻煩,他三人還是離了文安,在城外一處小客店住下。
這一夜,晚風拂柳,彎月初升。熊飛毫無睡意,起身在院中靜立,思緒如潮,滾滾而來,每當夜深人靜之際,卻也是他最難熬的時刻。
熊飛坐在一石凳之上,目光不由望夏芸房間看了一眼,燈光昏暗,只怕夏芸已然睡下,這幾日她一個千金小姐跟着熊飛浪跡江湖,也難爲她了。
熊飛心嘆一聲,細思諸日來點點滴滴,只覺這個丫頭雖然嬌貴卻頗具俠義心腸,加上對自己真心一片,不由對她生了幾分好感,然而終歸是好感而已,心中卻早已容不下另外一個女人。
“嵐,我好想你啊!”
涼風吹來,熊飛突然眼中一紅,落下兩行清淚。這客店雖小,也沒有城中客棧那般舒適,坐落在城外偏僻之所,卻難得幾分清淨。
熊飛輕輕呼出一口氣,目光突然變的柔和起來,曾幾何時,他與嵐還是小叫花,終日以乞討爲生,殘羹剩飯,均是人間美食,餓的緊了,便是同富貴人家狗嘴裡搶食也樂此不疲,那些日子苦是苦了點,卻是熊飛這些年最爲快樂的時光。
直到有一天,幾個身穿下人服飾的大漢出現在他們面前,似乎一切都變了:
“大哥,你看,這有兩個小叫花,我們王府現在正缺下人,不如將他們帶了回去,老爺一高興,說不定便賞我們兄弟幾個酒錢。”
那人目光在熊飛和嵐的身上掃了一眼,驀地停在嵐的臉上,低聲道:“長得倒挺標緻!”
說着打了個手勢,身後那些下人便迎了上來,伸手向他二人拉去。熊飛和嵐一驚,掙扎道:“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我!”
“啊!”
只聽一聲慘叫,那人喝道:“臭丫頭,敢咬我!”
說着面色一橫,揚起巴掌向嵐臉上拍了下去。
“啪”的一聲,卻見熊飛閃身擋在嵐的身前,髒亂的小臉上登時浮起五個紫色手印。熊飛一把將嘴角鮮血抹了,睜着一雙大眼怒視着那人。
那人被熊飛看的毛了,怒道:“看什麼看,臭要飯的,我……”
那人擡手又要向熊飛打去,忽然一個聲音將他攔了下來,“住手。”
熊飛擡頭看了那領頭的下人一眼,只見那人微微一笑,說道:“呵呵,小兄弟,你不要怕,我是王府的管家,我看你們孤苦無依,與其在此受苦不如到王府做事,王員外樂善好施,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熊飛看了那人一眼,低頭想了一陣,又回頭與嵐商議片刻,回頭道:“好,我們跟你走!”
那管家微微一笑,對身後下人道:“帶上這小兄弟和小妹妹,走吧!”
“是!”
那人應了一聲,冷笑着看了熊飛幾眼,心道,“兔崽子,現在你倒是耍橫,等到了府裡,有你好受的。”
進了王府,那管家叫來一個身穿華貴服飾,體態稍胖的男子,此人便是王員外了,只見他笑着看了熊飛一眼,說道:“怎麼樣?還沒吃飯吧,肚子餓不餓?”
熊飛望着王員外點了點頭,王員外十分“和藹”對下人道:“帶他們先去吃飯!”
“是,老爺!”
一名侍婢領熊飛二人到了一間客房,剛一進去便有一陣香氣撲來,只見桌上擺滿了佳餚,熊飛和嵐相視一眼,不由吞了一口唾沫,轉頭對那侍婢道:“這是給我們吃的嗎?”
那侍婢點了點頭,熊飛登時一喜,拉起嵐的手奔了過去,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卻不知,這是他一生中吃的最爲心悸的飯菜,也是這一次,讓他認識到人心的險惡與歹毒。
熊飛與嵐一面開心就食,一面稱讚王員外實在是大善人,只道自己再也不用和嵐浪跡街頭了,等爲王員外做事賺足了錢,便和嵐一起離開,平凡的過完一生。
然而,不多時,熊飛忽覺腦袋一陣眩暈,伏在桌上,不省人事。等他再次醒來,熊飛掙扎着坐起身,腦袋還有一些疼痛,但很快,這疼痛便被眼前之景掩蓋了去。
只見眼前一片昏暗,似是在一個屋子裡,熊飛微一挪動,只聽一陣叮噹之響,卻發現腕上與腳踝均被套上了一條鐵鏈,這一驚非同小可,熊飛一急,撲到門前,高聲喊道:“開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用喊了,沒用的。”
熊飛一怔,轉頭一望,卻見這屋子裡還有十幾名其他人,如自己一般,均被像畜生一樣,身上套着鐵鏈,熊飛這才意識到,自己爲人所騙,墮入了火窟。
吱呀一聲,門突然被打了開來,只見幾個大漢手持皮鞭,喝道:“出來,幹活了!”
熊飛一見門打了開來,忽然向外竄去,然而未走幾步,驀地腳下一絆,一頭栽了下去,隨即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自背上傳了過來,一名大漢喝道:“想跑,不想活了麼?”
熊飛恨恨向那大漢瞪了幾眼,便在這時,那王員外走過來,低頭看了熊飛一眼,一改昨日和藹的表情,臉上充滿了厭惡之色,只聽他對熊飛一干人等說道:“從今天起,你們十三個人便是我的奴隸,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老實的給我幹活,否則,他便是你們的榜樣!”說着,伸手向熊飛一指。
……
突地陣風襲來,頓感一絲涼意,將熊飛從回憶中拉了回來。熊飛不由擡頭望了一眼,不禁心嘆一聲,明月堪有光,怎奈人無情。
“如此良夜,如不飲上一杯,豈不糟蹋了?”
只聽身後一個聲音響起,熊飛回頭望去,只見陸承英手執兩壺美酒,笑吟吟的站在那裡。
熊飛笑了笑,道:“陸兄還沒有休息麼?”
陸承英走了過來,將兩壺清酒放在石桌之上,說道:“我向來都是睡的很晚,倒是你怎麼一人在此發呆?”
熊飛看了陸承英一眼,笑道:“我也是從來不喜歡早睡。”
陸承英自然不會相信,卻也並不說穿,淡淡道:“江湖傳聞,你身上攜有當年建文帝留下的藏寶圖,可是真的?”
熊飛望着陸承英,說道:“這世間黑白易分,真假難辨,說真便是真,說假那便是假的!”
陸承英哈哈一笑,拍手道:“好,說的好,來,來,你我便爲這‘真假’喝上一杯!”
熊飛伸手將酒去了封,飲了一口,心中卻道:“此人來歷不明,只怕這名字也是假的,日前見他出劍斬斷捕快腰帶,身手了得,若是當真衝着賬冊而來,可就不易對付了,我且試他一試!”
只聽熊飛冷冷說道:“陸兄莫非也是衝了這藏寶圖而來?”
那陸承英驀地一怔,忽然笑了起來,“哈哈,非也非也,雖說建文帝兵敗,留了一筆寶藏企圖東山再起,我卻知當年永樂皇帝臨終秘密召見了一人,那人便是建文帝,當時建文帝已無爭帝之心,這寶藏只怕也早已被永樂皇帝差人取了出來。”
熊飛聞言一愣,卻聽陸承英又道:“更何況,此消息一夜之間,不脛而走,想必是有人故意放出話來,要與老兄爲難吧。這寶藏一說,多半是假的!”
熊飛冷笑幾聲,“你這麼想,只怕天下人就不這麼想了!”
陸承英抿了一口清酒,說道:“天下愛財者固然不少,可勝的過老兄手中之劍的能有幾人?爲何他們不顧性命的要得到這所謂的寶藏呢?性命不在,要錢何用,恐怕其中另有隱情。而且,你忽略了更爲重要的一點。”
熊飛雙眉一皺,說道:“什麼?”
陸承英微微一笑,“天下有誰能一夜之間將消息散佈出去,以至於人盡皆知,縱然是武林盟主,也需要些時日吧!”
熊飛沉默片刻,低聲道:“不,有一個地方,有這般能力!”
陸承英同熊飛相視一眼,忽然同時笑了出來,齊聲道:“九道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