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蕭蕭,夜幕低垂。彰德府也漸漸靜了下來。
而在此地一處小酒店裡,熊飛兀自坐在一個角落裡,面色愁苦,雙目無光,獨自在喝着悶酒。不,是苦酒,是一個人心碎的苦酒。
望着他黯淡的眼神,任誰見了都不免心生憐意。可是,有誰能理解這個男子心中的高傲,又有誰能讀懂他傷楚的癡情。
那酒店老闆轉頭望了熊飛一眼,不禁搖了搖頭。熊飛已經癡癡盯着房樑兩個時辰,這段時間裡,他除了一口一口的往嘴中送酒,竟是紋絲未動。
掌櫃的乃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看慣了人生無常,世態炎涼,從熊飛眼中,他看到的乃是無盡的苦楚與淒涼。那掌櫃的幾次想過去勸阻,可細思之下,終於還是止住了腳步,只是因爲熊飛蒼白的臉上透着一股堅毅,一份不可抗拒的執着。
孤獨,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從你愛上一個人才開始的。
熊飛仰頭灌了一大口酒,腦海中盡是夏芸的音容,可爲什麼她會和鄒明在一起,爲什麼她偏偏要騙自己?他不知道,此刻也不想知道,唯一做的,便是借酒消愁。醉了,也就忘了。
時間在無情的推移,街道上已無行人,這酒家也要打烊了。店小二走上幾步,剛要催促熊飛,那掌櫃的忽然攔住了他,低聲道:“算了,就讓他坐在這裡吧!”
說完,低嘆一聲,看了熊飛一眼,上樓去了。燈燭已盡,整座彰德城都已熟睡,可熊飛,這個天下最傷心悲苦的人,仍在不停的喝酒,一口,接着一口……
如果天下還有什麼值得他相信,恐怕只有他手中的酒了。
翌日清晨,天空灰濛濛的,片片烏雲彷彿要壓下來一般,沉悶的令人窒息。
夏芸望了望窗外,眉宇間不禁露出一絲厭惡,這樣的天氣,實在令人提不起精神。
只見她低嘆一聲,忽的秀目一轉,走到門前,對一名錦衣衛道:“去叫你們鄒大人來,說我有事找他!”
那人聞言微微欠身,隨即快步向前廳走去。
不多時,只見那鄒明快步走來,在門外道:“不知小姐喚在下前來,有何吩咐?”
夏芸微微一笑,起身將他讓了進來,輕輕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一個人待的悶了,想找一個人聊聊天。”
鄒明心中不由一動,彷彿一灣靜謐的湖面,驀地被人投入一顆石子,蕩起陣陣漣漪。夏芸看了他一眼,面容依舊燦爛如花,心中卻生出一陣膩煩。
夏芸問起他如何做了錦衣衛,那鄒明一來對夏芸頗有好感,二來要在他面前炫耀一番,是以將自己如何習武,如何做了錦衣衛,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年內平步青雲,做了錦衣衛鎮撫使,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言語之中頗爲得意。
可夏芸對他所言提不起半點興致,不免意興闌珊,隱隱有些倦意。鄒明見她如此,已知其意,便道:“這般悶在屋內實在無聊,不如由再下陪小姐上街走走如何,這彰德城雖小,卻也有許多有趣的地方!”
說着,鄒明便要起身。然而,待他剛剛站起,忽然身子一晃,只覺四肢無力,腦中一陣暈眩,又重新坐了下去。
那鄒明微一思索,立時警覺向夏芸望去。只見夏芸纖手探出,在他胸前驀地一點,鄒明便即昏了過去。
只聽夏芸驚叫道:“不好了,鄒大人昏過去了,快來人啊!”
那門外錦衣衛聽見呼聲,均是一愣,心想以鄒明的武功怎會好端端的昏了過去,但聽夏芸呼聲愈來愈急,不似作假,相視一眼,紛紛奔了進去。
但見鄒明坐在那裡,雙目緊閉,面色微白,夏芸在身前不住驚叫,那幾名錦衣衛便也不再懷疑,搶了過去,口中道:“大人,大人!”
而在這時,他幾人均是背上一麻,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身子已被人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卻見夏芸盈盈一笑,輕輕哼了一聲,握起長劍,奪門跑了出去。
原來,夏芸早已在房中佈下“醉芙蓉”之毒,只因她事先用瞭解藥,不曾中毒。那鄒明一來自恃武功高強,對夏芸少了幾分戒心;二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夏芸會擁有“醉芙蓉”,不曾提防,這才中了夏芸的圈套,全身酥軟,被夏芸擺了一道。
那幾名錦衣衛亦非泛泛之輩,但他們關心上司,更不知夏芸一個嬌弱小姐,怎會懂得點穴之法,心中不曾防備,才被夏芸得手。
那夏芸巧使妙計將鄒明幾人制服,心中尤爲得意,在府衙中左躲右閃,尋找監牢之所。終於在那府衙西面,一處陰暗潮溼之地,有一個大門,門前兩名衙役看守。
夏芸心中一喜,料想此處便是關押犯人之所,熊大哥與逍遙子前想必便在此處。自己雖然點了那幾名錦衣衛的穴道,但她功力尚淺,時間一長,穴道自然而解,到時便更加棘手了。
時間緊迫,由不得她多加細想,唸到此處,忽見夏芸身子一閃,長劍向那二人,直刺過去。
那兩名衙役乍見夏芸挺劍而來,大喝一聲,“什麼人?”
說着,二人刷刷拔出腰間佩刀,便迎了上去。夏芸的武功雖然不高,對付這兩名衙役卻綽綽有餘,但見她右手舞個劍花,一招“寒梅映雪”,輕靈快捷,身姿曼妙,飄飄如仙女下凡,那二人只見眼前劍光一閃,紛紛手腕中劍,鋼刀拿捏不住,“鐺”的一聲落到地上。
夏芸長劍一橫,道:“敢出聲,就殺了你們!”
那二人登時面色一變,紛紛跪倒,求饒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夏芸此次只爲救人,無意多傷任命,伸手在那二人頸上一拍,那兩人便倒在地上,不再動彈。將二人擊昏,夏芸急忙奔了進去,尋人之餘,又出手料理了兩名獄卒。
但見牢中潮溼昏暗,隱隱有一股惡臭傳來。夏芸不禁眉間一皺,低聲道:“前輩,陸公子,前輩!”
牢中以男子居多,見了夏芸天仙一般的容貌,口中便開始不乾不淨起來,甚至有人將手伸出牢房之外,向夏芸身子抓去。
若非夏芸躲閃的快,便要在這骯髒之地受辱了。
便在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道:“芸兒,我在這裡!”
夏芸聞聲望去,但見一個寬敞的牢房之中,逍遙子雙手握住牢門,雙目望着這裡。夏芸登時一喜,急忙道:“前輩,我終於找到你了,熊大哥呢?你們沒有在一起麼?”
逍遙子緩緩搖頭,“那狗官想必是怕我們越獄,是以將我們三人分開關押。”
夏芸不及多想,忙道:“先不忙尋找,我先爲前輩解毒!”
逍遙子微微一怔,望着夏芸手中一個瓷瓶,道:“你怎麼會有解藥?”
夏芸打開瓶塞,道:“此事說來話長,等離開此地,我再慢慢解釋!”
逍遙子雖然奇怪,但想到夏芸不至於害自己,當下在那瓶口深深吸了一口,只覺一股濃烈的氣息撲鼻而來,身子虛弱之感便消減了許多,如此猛吸幾口,片刻間將身上毒性盡數去除。
他盤坐片刻,內力一經恢復,這牢房如何攔得住他。只見他雙掌一錯,在那木牢上重重一拍,只聽“嘭”的一聲,碗口粗的柱子“咔嚓”一聲,斷裂開來。
逍遙子出了牢籠,這幾日牢獄之苦,將他憋的一肚子怒氣,自他在江湖行走以來,幾時吃過這樣的窩囊氣,正欲發泄,偏偏有一名惡棍,見夏芸生的美貌,口中盡是猥褻之言。
這時,只見劍光一閃,不知何時,逍遙子已奪過夏芸手中長劍,寒風拂過,那名男子驀地頸上一涼,流出幾絲鮮血,“嘭”的一聲,摔在地上,一命嗚呼。
餘下衆人見他出手便即殺人,早已嚇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正視與他。逍遙子冷哼一聲,道:“走,去找他們!”
夏芸這才如夢初醒,望着那死不瞑目的大漢,心中不由掠過一絲寒意,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