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寧可裝傻,也不要自作聰明;寧可裝窮,也不要炫耀財富。否則只會因小失大,後悔莫及。只說在夏芸巧妙利誘之下,張德全竟信以爲真,傻乎乎的將“醉芙蓉”連同解藥一併交了出來。
只因此事張德全自忖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事,加之他對鄒明也有幾分厭惡,認爲他不過是一介武夫,憑什麼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借徐階之手青雲直上,那時自然不必看鄒明臉色行事了,是以此事按下不提,沒有對鄒明透露分毫。
這一日,夏芸在房中坐立不住,來回踱步。但見她秀眉微蹙,一臉憂容,想必是在爲熊飛等人擔心。她雖然將“醉芙蓉”解藥騙到了手,可這房間已被錦衣衛牢牢看住,這些人精明的緊,絕非那張德全可比,想要脫身,須得另尋他法。
便在她一籌莫展之時,忽聽門外有人叩門道:“小姐,我可以進來麼?”
夏芸聞聲,知是鄒明,因他曾對熊飛暗下毒手,是以心中對他存有反感,但此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此來不知爲了何事。只聽夏芸淡淡道:“進來吧!”
鄒明聽他言語冷漠,大有厭惡之意,心中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推門走了進來。只見他負手而立,氣宇頗爲不凡,似他這般年紀,便已做了錦衣衛鎮撫使,身份地位無論哪家小姐見了不免心爲之動,但在夏芸看來,卻着實令人作嘔。
夏芸看了鄒明一眼,到底他還是與父親同朝爲官,也不便失了禮數,於是道:“不知鄒大人前來爲了何事?”
那鄒明笑道:“其實也沒事,不過是覺得小姐終日在此房間,難免煩悶,特來陪小姐說話解悶。”
夏芸心中冷笑一聲,道:“喲,想不到鄒大人還是一個心細體貼的人,倘若你把我關在這房中,憋出病來,我爹爹那裡你也不好交代吧!”
鄒明聽她言語怨懟,弦外有音,不由淡淡一笑,“是,是,小姐說的是,如果小姐不嫌棄,讓在下陪小姐到後園走走如何?”
夏芸聽了,心中一喜,這幾日她終日在房中,對這彰德府衙亦不熟悉,那監牢在何處尚且不知,若要救熊飛實爲不易。他鄒明既然言及於此,倒不如到後園逛上一逛,一來散心,二來探探鄒明的口風,看能否探出熊飛等人被關在何處。
於是道:“好,走吧!”
鄒明見她欣然應允,心中不由一喜,起身道:“小姐,請!”
只見夏芸嘴角輕揚,嫣然一笑,彷彿春半桃花,出水芙蓉,當真楚楚動人,端麗冠絕。那鄒明不禁爲之一動,望着她嬌美的背影,隱隱有些癡了。
二人來到後園,只見滿園芬芳,草木青秀,別有一番景色。夏芸看在眼中,暗暗道,“這滿園的花草山水不知要花上多少銀子,張德全一個小小知府哪裡有這麼多錢財,多半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哼,這狗官還想我稟明爹爹,提拔與他,簡直癡心妄想。”
在那園中央,乃是一座涼亭,亭外一方小湖,不時有幾尾魚兒浮出水面,見到人來,忽然又鑽入水中,十分可愛。
二人行了一段,鄒明道:“我們到亭中一坐如何?”
夏芸點了點頭,道:“也好!”
說着,當先穿過一座石橋,走了過去,在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那鄒明便在她對面坐下。
兩人沉默片刻,只聽鄒明道:“小姐看似嬌弱,卻身懷功夫,隻身闖蕩江湖,真是女中豪傑,令人敬佩啊!”
夏芸見他出言恭維,心中不免得意,笑道:“大人過獎了,我這點功夫,與鄒大人比起來可謂是小巫見大巫吧!”
鄒明微微搖頭,道:“小姐過謙了,倒不知小姐師承何門?”
夏芸曾答應師傅,不對外人道明師門,於是道:“我不過是覺得有趣才學了點功夫,教我武功的也不是什麼名師高人,實在難入鄒大人法眼,不提也罷!”
鄒明知她不肯吐露真相,只微微一笑,不再多問。又聽那鄒明道:“小姐出來多日,恐怕徐閣老十分擔憂吧!”
那夏芸聽她驀地提起徐階,不禁心中一震,說到頭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亦是十分掛念父親,可自己連一封信也不曾寄回家中,可謂大大的不孝了。
鄒明乃錦衣衛鎮撫使,善於察言觀色,見她臉色微變,便也猜到了幾分,於是道:“依在下看來,小姐何不給徐閣老寄去書信一封,以報平安。”
夏芸沉吟片刻,心想自己於情於理都改向父親道個平安,如今正好託錦衣衛送出,相信不日便可到達京城。這一封家信,料想那鄒明也不會從中作梗,於是微微點了點頭,“好!”
那鄒明聞言起身,對身後一名錦衣衛道:“去取文房四寶來!”
“是!”那人應了一聲,隨即走了開去。
不多時,但見那人手執木質托盤,上有筆墨紙硯,快步走了上來,放到石桌之上,徐徐退了下去。
夏芸隨即取了紙筆,寫起了家信。鄒明爲了避嫌,便起身站到亭外,不再打擾與她。不消片刻,夏芸便已寫完,將那家信放入一張信封之中,對鄒明道:“這封信,也請鄒大人差人將此信送與我爹爹。”
那鄒明微微道:“小姐放心,在下這就差人送去。”
說着,伸手一揚,便有一人走了過來,躬身道:“大人!”
鄒明對那人道:“將此信以火漆封了,快速送往京城,面呈徐閣老,不得有誤!”
“是,屬下遵命!”那人接了信,應聲而去。
望了望那人遠去的身影,夏芸心中微嘆,“爹爹,女兒不孝,或許還要些時日才能回京,那時爹爹要打要罵,女兒絕無半點怨言!”一時間愁緒滿腹,又擔心起熊飛來。
可她又怎會知曉,此時在彰德府衙有一人隱在一處正默默注視着這裡,正是熊飛,只見他面色鐵青,看着夏芸與鄒明二人,忽然冷哼一聲,低聲怒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出賣我的人竟是此人,她虛情假意看來也是爲了接近我,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心腸毒辣的很,哼!”
熊飛雖然生氣,但心中最大的莫過於傷心之痛,自嵐死後,他一度認爲自己不會再愛了,可夏芸的出現,又重新喚起了他的感情。可當他準備接受夏芸,決定與她白首相攜,共度餘生之時,卻偏偏發現夏芸竟然一直在利用、出賣自己。嘿,老天爺可真會作弄人啊!
熊飛握緊拳頭,身子甚至在不住抽搐。望着夏芸與鄒明在亭間談笑,熊飛忽覺喉嚨一甜,突地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待他鎮定心神,隨即縱身一躍,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