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沉浸在傷心自責與悔恨中,未覺出林秀蓮的異樣,撫摸着腰間的玉佩,哭得沒有力氣了,只哀哀的說道:“那是養母留給我的,後來我才弄清楚,原來她當初在宮裡當差的時候與李婆婆關係匪淺,後來她出宮了,李婆婆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罰在安樂居做粗使的賤婢,除非死,永世不能離開那裡。冥冥中,卻是養母又救了我一次。”
林秀蓮悲傷的嘆息一聲,“是啊,你養母救了你。”腦中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身子慢慢軟倒下去。
翠兒慌了,“小姐,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醒醒啊小姐?”
露露在門外聽見翠兒的驚呼,再也顧不得那麼多,衝了進來。
露露提着燈籠照見林秀蓮身下一灘紫黑色的血,身上一軟,燈籠掉在了地上,她一把推開了翠兒,“你跟王妃說了什麼?王妃有身孕不能受刺激你不知道嗎?”
林秀蓮懷孕已有五個多月,雖然有些顯懷,可是因爲屋子裡一片昏暗,她一開始與翠兒說話就是蹲在翠兒面前的,所以翠兒並沒有留意到她身形比之從前的變化,也並不知道她懷有身孕。
翠兒顧不上哭,也慌了,爬上去握着林秀蓮的手,不停的喚着她,“小姐,小姐,小姐。”
林秀蓮悠悠醒轉過來,睜開眼對露露說,“我沒事兒,讓翠兒跟我一起回去。”說罷又無力的閉上了眼。
翠兒心裡明白,林秀蓮是怕有人會加害她,才特意如此囑咐露露。
露露狠狠的盯了翠兒一眼,哭着命令她,“看好王妃,我去找人來。”說罷咚咚咚的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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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蓮再醒來時發覺自己躺在文杏堂東進間的牀上,楊鐸一臉悲傷,守在牀頭。
林秀蓮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移開了目光,“翠兒呢?”
不等楊鐸傳喚,翠兒已從簾子外跑了進來。
林秀蓮看見翠兒好好的,放下心來。
楊鐸伸手欲握住林秀蓮的手,林秀蓮嫌惡的匆匆躲開了。
楊鐸悲痛至極,緊緊的盯着她,眼中有沉痛的哀傷,有深深的懼怕,甚至還有悔恨,林秀蓮對他的所有情緒都視若無睹,空洞的盯着窗臺,窗外天色微明。
露露捧了藥進來,楊鐸接過,打算喂林秀蓮,他扶林秀蓮坐起身子,露露把美人靠移在她身後,楊鐸先嚐了口藥,溫熱正好,用勺子舀了欲餵給林秀蓮。
林秀蓮忽然用盡全身力氣打翻了楊鐸手中的藥碗,用最惡毒的眼神盯着他,“爲什麼要燒死他們?”
露露跟翠兒聽見這個嚇得匆匆躲了出去。
楊鐸用近乎祈求的語聲說道:“秀蓮,原諒我這一次。”
林秀蓮冷笑,笑得悽惶駭人,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幾倍,“原諒?你去問問被你燒死的人能不能原諒你,他們能原諒你,我就原諒你。”
楊鐸沉默着。
“你爲什麼不說話了?你也知道他們不可能原諒你對嗎?”
楊鐸依舊沉默着。
“翠兒說你放火燒晩隱居的時候秦媽媽,螢螢,小蟬他們三個人並不在裡頭?”
楊鐸終於開口說話了,語聲淡淡的,流露着心底的悲傷,“是,他們在那之前就被關在了別處。”
“爲什麼?”
饒是到了這個時候,楊鐸仍舊不屑於說出原因。秦氏跟林秀蓮體內的寒毒有關,雖然她一直不肯說出幕後主使之人,小蟬爲了點蠅頭小利把晩隱居的情形透露給太皇太后的眼線蜻蜓。螢螢用混了春藥的香替代墨冥在他們房中焚燒,促使他們圓房。
剩下那些人確實無辜,可是他們未必全部都是一心一意對林秀蓮好的。更何況他們是林家帶來的人,出了秦氏,螢螢與小蟬的事兒後,楊鐸對他們也頗多疑忌,就算是到這個時候,也不後悔殺了他們。他唯一後悔的就是讓翠兒活着出現在林秀蓮面前。
林秀蓮冷笑,“你果然又說不出來了。”她身子極其虛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摸下牀,光着腳便往臥房外走去,砸碎的藥碗的瓷片刺入腳掌中,鮮血淋漓,她也不覺得疼。
楊鐸上前去抱起她,“秀蓮,別這樣。”
林秀蓮掙扎着道:“放開我。”伸手撲打着楊鐸。
楊鐸任憑林秀蓮的拳頭落在身上也不肯鬆手。
林秀蓮掙不開,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了下去,腥甜的血涌入她口中,楊鐸仍舊不鬆開手,林秀蓮更加用力的去咬。
楊鐸慢慢鬆開流血的手,林秀蓮奮力推開了他,沒想到推攘下他的身子似乎輕如羽毛,向後跌去。
林秀蓮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又轉過身來。
楊鐸似乎看見了希望,忙起身迎了上來。
林秀蓮對他笑着,笑得極瘮人,“從今天開始,我要替他們報仇,做過了那些事情後你還想平安無事的過日子嗎?還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不可能!”
楊鐸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如果我告訴你原因呢?”
林秀蓮冷笑,“原因?原因不過是你的又一個藉口,又一個苦衷,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從你第一次對我說以後對我坦誠相見起,你就從未對我坦誠相見過,以前是我傻,是我笨,以後我再不會相信你了。”
袁娘子的貓,林秀蓮體內的寒毒,被送去陽臺山的真正原因,甚至杜紫英追隨楊鐸的初衷是楊鐸想要扳倒林家。。太多了,他們之間的信任本就稀薄,從陽臺山死裡逃生回來後林秀蓮好不容易對楊鐸產生的信任再一次毀於一旦。其實楊鐸心裡也很清楚,以後再讓她相信自己很難。而這一次自己說什麼都不再有用。
“我不想住在這裡,我要去蓬萊山的天籟閣。”
楊鐸看見林秀蓮對自己笑,心中愈發的疼,問道:“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林秀蓮一字一頓的道:“永無可能。”
“你一點都不念往日之情嗎?”
“往日之情?”林秀蓮反問,彷彿聽見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笑得彎下腰去,她忽然直起身子揮手把案几上的花瓶打碎在地,水淌了一地,原本插在花瓶裡的合歡花軟塌塌的浮在水上,方纔還美若煙霞,此刻已變得毫無生氣。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往日之情?你欺瞞着我做了什麼你心裡很清楚,你待我何曾有過真心?你若是真心待我,會把我的婢女僕從都活活燒死?十幾條人命啊,你放火的時候竟一點都不手軟?”林秀蓮笑着笑着忽然又哭了起來。
“我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我可真是傻。那天我挖空心思的給你準備生辰禮物,你卻暗中謀劃要燒死我的人。我送你冰上燭光,你卻送我晩隱居一場大火,你一定沒有料到有一天我會知道你做的這些齷齪對吧?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作惡的人。”她說着又揮手打落另外一個花瓶。
楊鐸看着林秀蓮的情緒一點點失控,往事歷歷在目,他卻百口莫辯,他眸子裡一片暗沉,越來越絕望。
“從進入西苑開始,我就一直竭力的討好你,天壇祭祀工部事出,嫂子來找我,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幫大哥哥求情,而是維護你,怕你爲難,唯恐你一點不自在,我連手足都顧不得了。面對太皇太后的試探我竭力爲你分辨,不想讓她疑忌你,可是你呢?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你爲了在晩隱居對他們下手只能調開我,你讓我搬去文杏堂我想也不想就去了,你讓我去陽臺山我也去了,我從不敢違揹你的意思,可是你呢?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林秀蓮聲嘶力竭的咆哮着,抓起桌上養着碗蓮的青花大缸砸向楊鐸。
楊鐸沒有閃避,青花大缸砸在了他的眉骨上,雖然林秀蓮力氣不大,距離又遠,可是那個大缸太重,還是把他眉頭砸出了血。如果流血可以讓林秀蓮不再那麼心痛,他願意流乾身上的血,可是林秀蓮分明不會原諒他,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一點點的失去她。
地上都是碎瓷片,林秀蓮仍舊來來回回走着,“一直都知道你心思深沉,可恨我一直還抱着幻想,還以爲你會厚待我。孩子是不是沒了?真的是太好了,就算是他能夠活下來,長大以後也會因爲有你這樣的父親而感到羞恥。”林秀蓮雖然嘴裡這樣說,可是心裡卻很痛很痛,近來孩子常常會在她肚子裡不安分的動一下,動一下,也許是在伸胳膊,也許是在蹬腿,每次孩子動的時候她都會撫着肚子傻傻的笑,她每天每時每刻都清楚的感受着他,可是卻這樣沒有了。
楊鐸看到林秀蓮的腳掌在不停的流血,他上前去試圖把林秀蓮抱起來,林秀蓮卻推開了他,“滾!”
楊鐸絕望到了極點,盯着林秀蓮看了許久,漸漸隱去了面上所有的情緒,一張臉猶如籠了一層嚴霜,語氣也變得出奇的平靜,“鬧夠了,我現在就送你去天籟閣。”
林秀蓮冷笑,她纔不要他送。轉身直奔出了屋子,翠兒跟露露緊緊的跟在她身後。
張茂林佝僂着身子躲在門外,面如死灰。今日發生的事兒對他無異於天塌地陷。
(好久沒有在這裡叨叨了,還是希望大家能夠留言,給點支持票什麼的。接下來要開啓虐心模式了,我真的不是後媽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