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怎麼說?”林秀蓮起身斟了杯茶端給楊鐸。
楊鐸凝視着她,接過茶水,眼中神色十分複雜,方纔聽到林秀蓮那些話的甜蜜還沒有逝去,可是依戀,不捨,悲傷,不甘,這些情緒又在他眼底漸次閃過,嗓音也黯啞下來,“他們說情況不是很樂觀。”
他的目光灼灼,灼痛着林秀蓮的心,她強笑着對他說,“他們盡力的醫治我,我盡力的配合他們,但是你也要盡力的開心,陪我一起開心的度過這段時光,好不好?”
楊鐸眼圈忽然有些紅了,聲音暗沉又醇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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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鐸與周紹陽聯手,仍舊雷厲風行的推行着他的新政。每日都忙到很晚,他忙到多晚,林秀蓮就會陪他到多晚,除了他要見大臣,要去上早朝,其餘時候兩人都在一起。他批奏摺的時候,林秀蓮就坐在一旁看畫冊子,或者是合香,有時也會睡覺。
林秀蓮近來極少犯病,犯病時也不似先前那般痛苦,可是她明顯的能感覺到生病在迅速的流逝。每天睡很多,還會困,有時看書會睡着,有時合香會睡着,有時跟楊鐸聊天也會睡着。
楊鐸自從這次回宮後就沒有再去見過太后,前朝轟轟烈烈的搞着變革,以披荊斬棘之勢摧枯拉朽的徹底從根源上去變法。上次的事情太后自知被人利用,對楊鐸懷了兩分的慚愧,這次他回京後對海難的事情隻字不提,太后便也樂得他不追究,如此一來尚能保住張進的性命。
如今闔宮上下都知道林秀蓮命不久才,賢妃李順貞是個厚道的人,自然不會說什麼,淑妃王秋桐與惠妃張靜若自然是各自稱願,心裡暗暗盼着她快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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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杜紫英前來承德殿與楊鐸商討北海軍務,楊鐸命人直接引他往書房裡來。
林秀蓮從外頭採摘了木槿花葉,正坐在窗下拾掇,預備泡了水給楊鐸洗頭髮。
“你們有事要談,我先回房了。”她收拾着桌子上的花花朵朵,準備那會房間裡去弄。
“不用,等下還要說他與翠兒的婚事,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那好吧。”林秀蓮又坐回原處,一片片摘下花瓣放在一個小竹籃裡。
杜紫英很快就到了,與楊鐸見過禮,楊鐸丟給他兩分兵部的邸報,杜紫英仔細讀了,楊鐸問他的意見,他一一作答。
杜紫英從一進門就看見林秀蓮在窗下的榻上坐着擺弄那些花草。太醫會診的結果他也有所耳聞,想到林秀蓮命不久才,心裡堵悶苦澀,可是今日一見,她並沒有絲毫萎靡與頹廢,還如從前一樣,愉快又靜好。
楊鐸與杜紫英談了幾句,又一起走到屏風後的地圖前。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後,兩人才從屏風後轉出來,林秀蓮拾掇好了木槿花,正在一旁茶檔前煮茶水。
楊鐸撇下杜紫英輕快的走上去,“煮好了嗎?”
林秀蓮握着小團扇在爐子前扇着,“快了,你們的事情談完了嗎?”
楊鐸從她手裡拿過團扇,輕輕扇着,“談完了。”
水很快就滾了,林秀蓮加入準備好的花朵與乾果,又滾了兩滾後,把壺從爐子上提下來,楊鐸怕她燙着,從她手中接過茶壺,放在托盤上端了出去,向站在屏風前的杜紫英說道:“坐吧。”
杜紫英謝了座,側身在下首坐了,楊鐸親自執壺,倒了三杯茶,林秀蓮捧了一盞給他,杜紫英雙手接過,又特意道了謝。
楊鐸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向杜紫英道:“既然你回北海的日子定下了,我們打算在你回去之前把你跟翠兒的婚事辦了,你覺得如何?”
杜紫英淡淡一笑,“一些全憑皇上做主。”
楊鐸也淡淡一笑,“你倒是爽快,不知道人家姑娘願意不?”微笑着看了眼林秀蓮。
林秀蓮抿了口茶,見楊鐸問她,放下杯子道:“翠兒不是扭捏的人,你們把日子定下來,我回頭跟她說一聲就是了。”
楊鐸點頭道:“這樣就好辦了,我明天就讓欽天監選日子。”
杜紫英微笑作答,“多謝皇上。”
楊鐸看了林秀蓮一眼,林秀蓮笑着向一側的百寶格前走去,從一個格子中抽出一個信封拿了回來,交給楊鐸。
楊鐸把信封從桌上推到杜紫英面前,“這是一張地契,房子也不算太大,位置還算方便。”
杜紫英遲疑一瞬,明白這個他們兩人送給自己的,道:“無功不受祿,皇上的禮太貴重了。”
楊鐸微笑着道:“照顧好翠兒就是大功。”
一句話說得林秀蓮忍俊不禁,杜紫英也面色薄紅。
雖然杜紫英答應了藥娶翠兒,雖然有楊鐸與自己的這些話,他也一定會對她很好,可是他的內心呢?終究是意難平吧?
三人又坐着喝了一回茶,杜紫英便起身告退,楊鐸也沒有虛留,命趙六兒送他出去。
送走了杜紫英,楊鐸牽着林秀蓮的手往外走去,“有日子沒去西苑了,我們今天去蓬萊山走走吧。”
林秀蓮道:“你今天不用批摺子嗎?”
楊鐸眸子黑漆漆的,卻都是暖暖的笑意,“明天再批。”
林秀蓮想了想,道:“那我先去給翠兒說一聲,讓她也好有個準備。”剛要走,又想起那些木槿花,道:“可是我還要替你洗頭髮呢,去了蓬萊山,今天就洗不了了。”
楊鐸一笑,道:“晚間再洗也不遲。”
林秀蓮笑笑,轉身奔了出去。
楊鐸看她走了,尋思着她要與翠兒說婚事,一兩句也說不完,就仍舊回到書案前去批摺子。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他深知不管拖到明日還是後日,這些事情都要他去做,因爲這些都是無法推卸掉的責任。
翠兒在房裡合香,林秀蓮突然進來,她反而有些意外,愣了一瞬站起身來,“小姐怎麼來了?”
林秀蓮甜甜一笑,“是與你道喜來了,小杜的啓程日期變了,月底之前你們就會完婚,雖然倉促了點,不過好在一切也都是齊備的,就是喜袍要現做,不過這件事我會交給露露去辦,你一點心都不用操的。”
本來以爲還要很久纔會完婚,不想突然又變了,婚期將近,翠兒一瞬間有些無所適從,人也變得訥訥的,“單憑小姐做主吧。”
林秀蓮心裡尋思,這兩人說出的話倒是如出一轍了,方纔杜紫英可也是這樣對楊鐸說的呢。
林秀蓮又與翠兒商議了些事情,回過神來,忽然想起楊鐸要帶她去西苑的事情,才匆匆告辭,跑到書房裡去找楊鐸。
楊鐸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放下筆向外走來,又順手拿了件披風預備着林秀蓮晚間回來時好穿。
兩人說說笑笑的出了承德殿,往西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