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紫英與翠兒成婚這一日,楊鐸與林秀蓮偷偷溜出宮去喝喜酒,只帶了趙六兒與露露隨行。
他們成婚就在楊鐸送給杜紫英的宅邸裡面,杜紫英從前雖然在錦衣衛幹過一段時間,可是在京中並沒有置辦房產,而是租住在錦衣衛附近的民房中。這一次與翠兒成婚,纔算是在京中安下個家。
杜紫英在京中的朋友並沒有多少,認識的也不過是錦衣衛曾經共過事的那些人,所以他今日成婚,原來錦衣衛的兄弟們都前來賀喜。再者就是朝中那些官員了,那些自視甚高的文官們自然是不屑前來,畢竟他是個武官。可是鑑於他娶的是皇帝承德殿裡的宮人,更是林秀蓮的心腹,而且坊間傳聞,他們今日的新房都是皇帝賞賜的,所以朝中那些擅長阿諛奉承的官員們都前來巴結。
院子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因爲來的人多,也格外的熱鬧。
翠兒乘着宮車從宮中出發,到杜府門前時,宮車停下來,喜袍掀開簾子,杜紫英上前牽了翠兒下車,兩人拉着一條綁着大紅花的紅綢帶向院子中行去。
前院正中有一道影壁,繞過影壁,便是大廳,大廳里布置的格外喜慶。拜堂本來是要拜父母的,可是杜紫英沒有父母,翠兒又是個孤兒,也是無父無母。便省去了這個步驟,只跪拜天地。
拜過天地,喜婆們攙扶着翠兒去往洞房。杜紫英留在前院裡招待賓客。
四月底的天氣,夜間涼爽舒適,喜宴就擺在前院裡,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把整個院子照的如同白晝。
傭人輕快的跑上前來,小聲對杜紫英說道:“老爺,賓客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了嗎?”
楊鐸與林秀蓮還未到,杜紫英略覺失望,不過時辰也不早了,賓客們也等了那麼久,再不開席有些說不過去。杜紫英尋思楊鐸與林秀蓮出宮不便,怕是不會來了,遂向那個傭人道:“那就開始吧。”
鞭炮放過後,喜宴就開始了,酒過三巡,錦衣衛的兄弟們便接二連三的前來給杜紫英敬酒,杜紫英來者不拒,一杯杯痛痛快快的灌下去。
因爲杜紫英的痛快,京中那些與他不甚熟稔的官員們也漸次上前給他敬酒。
沈蕭如雖然在陽臺山的落霞觀清修,可是她哥哥成婚的大喜日子,她還是提前到府裡來,這會與幾個女眷坐在另外一桌,她並無心酒菜,與那些官家太太們也聊不到一起去,目光總是跟着杜紫英在各處轉悠,看見杜紫英喝酒如喝水,不禁皺起了眉頭。她凝神思索了一瞬,悄悄離席,在府裡僕人的指引下,往後院佈置的洞房中去了。
大家正鬧着,卻有僕人上前來報告說,“老爺,又有人來賀喜了。”
杜紫英心頭一凜,腳步已有些發虛了,向門口走去,“去看看。”
來者果然是楊鐸與林秀蓮。
楊鐸臉上是淡淡的笑意,眸子卻依然漆黑又湛湛。
林秀蓮先微笑着把手中的賀禮交到一旁的傭人手裡,向杜紫英道:“來的有些晚了,沒能觀禮,新郎官莫要怪罪。”
杜紫英怔腫一下,笑着道:“不敢,兩位快請進吧。”
楊鐸牽着林秀蓮的手徑直走了進去,林秀蓮想象得到裡面勢必會有很多人,且都是朝裡得官員,想着自己這樣與楊鐸走進去有些不好,可是楊鐸絲毫不在意這些,就是要與她光明正大的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果然,因爲兩人的到來,人聲鼎沸的院落頓時靜了靜。
院子最前面還設有一席,本來就是杜紫英專門給楊鐸和林秀蓮準備的,方纔因爲兩人未到,酒菜便沒有擺上來,此刻他一個眼神,僕人們便忙着去廚房準備。
所以兩人走到桌前時,便又幾個丫鬟捧着菜餚在桌子前佈菜了。
楊鐸的出現縱然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但是這些人的反應也都十分快,愣了一瞬後便齊齊跪下去行禮。
楊鐸走到桌前轉過身來,打量着院子裡的所有人,眼中似笑非笑,淡淡道:“今日朕與諸位愛卿的來意一樣,都是恭賀杜將軍新婚之喜,諸位不需多禮,繼續吧。”
院子裡跪着的官員們都謝了恩,爬起來坐回桌上,雖然還照舊的吃菜喝酒,可是情形已較先前拘束了許多。
錦衣衛的人倒是還放得開,划拳猜枚,不亦樂乎。
杜紫英端着酒壺上前,親自斟了酒端給楊鐸,“請皇上滿飲此杯。”
楊鐸淡淡一笑,接過酒杯一口氣喝了,“今日你是新郎官,該朕敬你纔是。”
杜紫英也是一笑,他方纔喝了不少,此刻面色有些酡紅,“皇上能來,臣感激不盡。”
楊鐸也笑了,“朕今天可是孃家人,自然是要來的。”
林秀蓮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們兩個寒暄,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蝦仁送入口中,笑着向杜紫英道:“杜將軍別客套了,去招呼客人們吧,我們又不是外人,你不在旁邊,我們還隨意些。”
杜紫英微笑道:“多謝體諒,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着朝楊鐸行了一禮,轉身又向別的桌敬酒去了。
杜紫英走遠了,林秀蓮笑着對楊鐸道:“我也想點酒。”說着便伸手去端面前的酒杯。
楊鐸先她一步端走了酒杯,“不行,太醫特意交代過,你不能飲酒。”
林秀蓮笑着鬧他,“今天是他們大喜的日子,這可是喜酒,我就是要喝,只喝一點,沒事的。”
楊鐸笑了笑,道:“可是你自己說的,只喝一點啊。”
林秀蓮點了下頭。
不想楊鐸竟然拿起一雙筷子,蘸了一點酒送入林秀蓮口中,“可以了吧?”
林秀蓮氣笑道:“你也太摳門了,連味都沒嚐到呢。”說着便去拉楊鐸端酒杯的手。
楊鐸也不想太拘着她,自從吃藥後,茶不能喝了,酒也不能蘸,着實讓她受委屈了,既然今晚她高興想喝,就讓她喝好了,遂把酒杯送到她脣邊,“喝吧,不過只能喝一杯啊。”
林秀蓮不可置信的笑盯着他,“你肯了?”
楊鐸盯了她一眼,“再不喝我反悔了。”
林秀蓮蠻諂媚的望着他笑,“別,我馬上就喝。”握着楊鐸的手腕把那一杯酒給喝了。
這在他們兩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一幕落在別人眼中,自然就立馬在在場的各位官員心中炸開了鍋。
那些文官們在心裡罵林秀蓮狐媚子的居多,惑得君王爲了她對抗整個朝廷。錦衣衛得那些人都是忠於楊鐸得,再說他們習武的人多也心思單純,倒是覺得皇上與林秀蓮這樣旁若無人,纔是真正的豪氣大方,甚至有些人還會有點豔羨,盼着也能找到個紅顏知己可以把酒言歡。
杜紫英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繼而又打起精神,應付着灌酒的人。
院子裡的氣氛就漸漸高昂起來,便有那大膽的官員跑到楊鐸這邊來敬酒。
楊鐸本來不擅飲酒,這樣的夜晚,心上人在側,那裡有心情去應付這些討厭的官員,自然是不喝的。一個來了擋下,兩個來了擋下,擋了四個之後,便沒有人再過來敬酒了。第一個被擋回去的人心裡縱然不愉快,想着皇帝是不是對自己有看法,可是看着後面三個的待遇跟他一眼,皇上如此一視同仁,大家心裡算是徹底明白了,皇帝是真的不想喝酒。衆人也都心平氣和了。
林秀蓮與楊鐸本來是吃過東西的,坐了一小會,四處張望了幾眼,向楊鐸道:“我想去看看翠兒,你要不要一起去?”
楊鐸笑着道:“翠兒在洞房裡,我過去多有不便,讓露露跟你去就好了。”
林秀蓮望了眼遠處穿着大紅喜袍的杜紫英,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對楊鐸道:“小杜那邊,要不你跟那些敬酒的說一下,適可而止吧,真的喝醉了怎麼洞房啊?”
楊鐸忍俊不禁,笑着道:“你的心操的可真是多。”
林秀蓮的臉登時紅了。
楊鐸拍了拍她的手,正色道:“好了,你去吧,這邊我會讓趙六兒去說一聲。”
林秀蓮滿意的笑了笑,轉身帶着露露向後院走去。
楊鐸向一旁的趙六兒示意,趙六兒忙走上前來,“皇上有何吩咐?”
楊鐸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趙六兒遂向那邊的席上走去,挨桌交代了幾句話,果然,很快便沒有多少人鬧着杜紫英喝酒了。
宅子只總有三進,洞房在當中,後面院子裡是花園,雖然不算特別大,但是修的很雅緻,裝飾的也景緻,佈局上又合理,再加上位置好,也算是不錯的一個家了。林秀蓮戴着露露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很滿意,才帶着露露施施然往洞房的方位走去。
洞房裡,大紅的喜燭照的屋子裡十分明亮,窗明几淨,佈置得喜氣又精緻。
翠兒端坐牀前,頭上蓋着蓋頭,穿着大紅的霞帔。
一旁的桌子旁,坐着沈蕭如,沈蕭如是帶髮修行,今日她哥哥成婚得好日子,她也脫了修行時穿的道袍,換了女兒們的家常衣衫,白色綾衫,淡黃羅裙,不施粉黛,不飾珠玉,整個人顯得淡雅又得體。
沈蕭如是練達之人,倒是不拘泥那些小節,之所以會這樣的裝束出現在這裡,只是不想自己在一衆賓客裡顯得過於怪異,不想別人過多的詢問她,惹來不必要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