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蓮沒有閃躲,卻也沒有閉眼,死死的盯着那人,心裡默默的想,就這樣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擊中了握着匕首那人的胳膊,那把森寒的匕首在林秀蓮脖頸邊滑落下去,落在山石上,激起一聲脆響。
林秀蓮猛地轉過頭望去,但見白影一閃,杜紫英已奔到了近前,他出手極快,三拳兩腳就打倒一人。
這羣要刺殺林秀蓮的人大約有十幾人,見他們一個同伴被打倒了,來的人身手不錯,是個勁敵,互相間迅速的交換了個眼色,便向杜紫英圍了上去。
林秀蓮彎腰拾起方纔那人掉在地上的匕首,匆匆割下一片衣袖,裹住匕首的刀刃把那匕首藏在懷裡,她這還是第一次見人打架,又剛死裡逃生,又是替杜紫英緊張擔心,又是懼怕,心潮起伏不已。
杜紫英被那羣人圍在當中,並不戀戰,出了十餘招後總算尋到個突破口,衝出了包圍,奔向林秀蓮。
林秀蓮尚未回過神,已被杜紫英拖在了懷裡,杜紫英抱着林秀蓮便向遠處人多的地方奔去。
那羣人追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圍在一起耳語一陣子,就四散開來了。
林秀蓮方纔回過神來,只感覺是在做夢,問道:“蕭略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杜紫英道:“今天是新年,我是來看妹妹的,恰好走到這邊,就看見有人要殺你。”
林秀蓮回頭望去,已不見了那些人,回過臉對杜紫英說道:“蕭略哥哥,他們沒有追來,你放我下來吧。”
杜紫英放下林秀蓮,“這裡待不住了,跟我下山吧。”
林秀蓮道:“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杜紫英皺眉道:“從他們的身手看,他們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應該是武家人派來的。”
林秀蓮心裡尋思,如今一心想要除掉自己的,也只有武家人了。她遲疑片刻,悵然說道:“王爺並沒打算接我回西苑,還讓我住在陽臺山呢,離開這裡我再沒有地方可去了。”
杜紫英看出林秀蓮極失落,心生憐惜,道:“他們沒有追過來是因爲這邊人多,不代表他們就放棄刺殺你。你不能留在這裡了,這裡太危險了。殿下雖然讓你住在陽臺山,可是現在山上不安全,他肯定也很擔心你,你別多想了。”
林秀蓮也知道不該再杜紫英面前抱怨楊鐸,問道:“那我們去那裡?”
杜紫英道:“他們肯定會以爲你要回西苑,所以從這裡到西苑的路上應該都有埋伏。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這裡往西都是山,那一帶是皇家獵場,獵場有守衛,那些守衛只聽令於皇上,我們到那裡應該就安全了。”
林秀蓮道:“太后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吧,去那裡不是自投羅網嗎?”
杜紫英搖頭道:“不一樣,太后只想武氏一家獨大,皇上就不一樣了,他要平衡朝中各方的勢力,若是你真讓太后的人給殺了,對皇上沒什麼好處,反而皇上還會很麻煩,他雖然不太有作爲,但絕非昏君,不會自找麻煩的。”
林秀蓮想了想,認爲杜紫英說的很有道理,就說道:“那我們就出發吧。”
林秀蓮緊緊的跟在杜紫英身後,兩人穿過如海的人潮向山下走去,杜紫英來時騎的有馬,兩人奔到杜紫英歇馬之處,他先把林秀蓮抱上馬,自己才認鐙上馬,一手握着馬繮,一手摟着林秀蓮打馬向山下行去。
林秀蓮的後背緊緊的貼着杜紫英的胸膛,腰身更被他的手裡緊緊攬着,覺得難爲情,可事發突然,也沒別的辦法。
那些人並不止十幾個,等到離那些香客遠了,走到荒僻之處杜紫英才發現追着他們的有幾十人,那些人也各騎着馬,一陣風似地策馬奔來,緊追不捨。
杜紫英那匹馬雖然也是良駒,可是載着兩人,久了就跑不快。轉過一個山坳,前面有兩條岔路口,杜紫英抱着林秀蓮跳下馬背,在馬腚上狠狠的拍了一記,馬兒向其中一條小路躥去,杜紫英卻抱着林秀蓮快速向另外一條小路走去。
兩人躲在一株參天古木後,果然那些人追着馬兒的方向奔去,暫時沒有追過來。
杜紫英與林秀蓮奔了一程,停下來說道:“那邊有個山洞很隱蔽,我們先去避一避,入夜後再趕路吧。”
原來杜紫英早有打算,林秀蓮卻還是驚奇不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杜紫英道:“我前幾次上山的時候發現的,快走吧。”
林秀蓮握着杜紫英的衣袖跟着他匆匆走去,他走不慣山路,地勢不平,怪石嶙峋,坑坑窪窪,林秀蓮走的跌跌撞撞的十分緩慢,杜紫英便又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方纔是情急之下,林秀蓮也不覺得有什麼,這會暫時脫離了危險,再讓他抱着,林秀蓮就覺得極難爲情,臉上刷的一下就紅透了,忙轉過臉去。
杜紫英察覺到林秀蓮面頰暈紅,目光觸到她如海棠般絕美的面龐禁不住一陣心旌動搖,忙迫使自己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一條崎嶇的小路通到山崖上那個洞口,洞口藏在一株大樹後,果然十分隱蔽。杜紫英爲了防止在路上留下痕跡,在山坡上撿了好些樹枝樹葉,一邊走一邊信手扔在身後。
兩人好不容易纔鑽進山洞中。山洞裡光線不甚明亮,空間也不大,因爲背風,倒是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
杜紫英扶林秀蓮在一個木樁上坐下,“沒想到他們來了那麼多人,看樣子是勢在必得。”
林秀蓮道:“幸虧有你,不然我已經被他們殺死了。”
杜紫英道:“我本以爲除夕前你已經回西苑了。”
林秀蓮道:“因爲一些事情,恐怕我還要在這裡住下去呢。”林秀蓮想起那些煩心事,不覺皺起了眉頭。
杜紫英看她這個樣子,試探着問道:“你跟殿下鬧彆扭了嗎?”
林秀蓮不欲再提,就說道:“蕭略哥哥,我們說點高興的事情吧。”
杜紫英便不多問,含笑道:“你想聽什麼?”
林秀蓮託着下巴想了想,苦着臉道:“想來想去也沒什麼開心的事情,都是些不愉快的記憶。”說完輕輕嘆息了一聲。
杜紫英聽着她聲音哀婉,心中鈍鈍的痛着,剛要說什麼,忽然聽見有馬蹄聲傳來。林秀蓮也聽到了,她心頭一凜,緊張的望向杜紫英,杜紫英面帶微笑,以目視她,雖然什麼都沒說,林秀蓮卻覺得心裡安穩了許多。
杜紫英走到洞口向外望去,山道上果然有幾匹馬疾馳而來,正是方纔刺殺林秀蓮的那些人,他們應該是追上了杜紫英的馬,發現受騙了,又折回來找人。
林秀蓮忙問:“是那些人嗎?”
杜紫英道:“是他們,我看天上彤雲密佈,又要下雪了。”
林秀蓮道:“下了雪人走過就會在雪地上留下腳印,就更難離開這裡了,沒有我拖累你一定極容易脫身,不如我在這裡等你,你下山去搬救兵?”
杜紫英很堅定的說道:“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裡,你身邊的宮人發現你失蹤一定會第一時間稟告殿下的,我們一起在這裡等救援吧。”
林秀蓮看着杜紫英肯定的目光,知道她的蕭略哥哥不會撇下自己,就沒多說,靜默片刻,說道:“只怕救兵一時半會也到不了,今天因爲是初一,我放了他們一天的假,讓他們傍晚前趕回清暇館,他們要到那個時候才能發現我失蹤了,再送信去西苑,只怕他要明日一早才能趕過來。”
杜紫英知道那個他指的是晉王,說道:“陽臺山供奉有先帝靈位,雖然每年的初一對百姓開發,可是入了夜就會清山,只要我們能躲到那個時候,就安全了。”
可是如果沒有堅持到入夜就被發現了呢?林秀蓮雖然有這樣的疑慮,卻沒有問,她從袖底摸出那個望遠鏡遞給了杜紫英。
杜紫英知道林秀蓮是讓他方便監視洞外的情形,就接了過去。自從上次與林秀蓮說告別後,杜紫英一直很難受,今天上山本來是去落霞觀看妹妹,從落霞觀出來,他就去山崖邊看臘梅花,心裡其實是盼着能夠遇見林秀蓮,他自己也很意外,竟然心想事成。
林秀蓮忽然打了個寒戰,道:“好冷。”
杜紫英看她面頰有些病態的嫣紅,就抓住她手腕放在膝上,手指觸到她的肌膚,熱得燙人,杜紫英皺眉道:“秀蓮,你發燒了。”
林秀蓮本來就是大病剛好,還沒有完全痊癒,方纔被那些刺客追殺,吹了風又受了驚嚇,內外交攻勾起了舊疾,故而發起熱來。她就擡起另外一個手摸了摸額頭,並不覺得怎麼燙,“我說怎麼這樣冷呢,原來是又發燒了。”
杜紫英卻一眼看見她手腕上那個缺了口的鐲子,眼中光芒突然變得極亮,“秀蓮,你還戴着他?”
林秀蓮大吃一驚,“你認得這個鐲子?”
杜紫英眼中神色極複雜,卻搖頭說道:“不認得,我是說這樣冷的天,這種鐲子太冰涼,就不要戴了。”
林秀蓮這會腦中有些迷糊,就沒留意杜紫英神色的複雜,有些失望的苦笑道:“對啊,你怎麼會認得呢?”
杜紫英聽林秀蓮這樣說,心裡也頗覺失落,原來她並不知道內中隱情,也罷,就讓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下去吧。他向林秀蓮道:“你還是風寒,只是這裡沒有藥,只好先忍耐一下了。”他說着脫了身上的袍子披在林秀蓮身上,道:“你這會吵着冷,等下就該熱了,我想辦法給你弄點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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