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楊鐸很早就出門了,林秀蓮也並沒有多睡多久就醒了過來,莫名的覺得心神不寧,早膳沒好生吃,幹什麼事都無精打采的。
午後林秀蓮勉強躺下休息,睡了一小會又醒了,正打算繼續去學廚藝,院子外熙熙攘攘一羣人就涌了進來。
林秀蓮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看見一羣錦衣衛擡着一張竹榻奔進了屋裡來,後面還跟着一大羣太監太醫,林秀蓮顧不得避嫌,擠上前去看,見楊鐸躺在竹榻上,雙目緊閉,臉上多處擦傷瘀傷,身上更是血淋淋的,一件袍子幾乎被血浸透,而血珠子還在順着竹榻的縫隙一滴滴流下去。
林秀蓮只覺得腦中嗡得一聲,身子軟了一下便要昏厥過去,露露忙在後面攙扶住了她。
一個太醫院的太醫擠到最前頭,指揮着那些錦衣衛把竹榻放下,又命人擡過一個屏風放在竹榻外,隔開一個空間,就在正堂爲晉王施治。
外面仍舊熙熙攘攘,一個較爲年輕的太醫奔出來道:“請諸位在院中等候,王爺傷勢嚴重,需要靜養。”
林秀蓮適才醒過來,攘開攙着她的露露,奔向那個年輕的太醫,“你剛纔說什麼?他怎麼會傷成這樣的?有沒有性命之憂?何時可以醒過來?”
那個太醫忙跪了下去,“王妃的這些問題下官一時還回答不了,不過下官等一定竭盡全力,請王妃放心。”
林秀蓮勉強穩定住心神,“你快起來吧,我可以在旁邊看着他嗎?”
那個太醫有些爲難,“下官等既要爲王爺接骨,又要清理傷口,王妃在旁恐有不妥。”
林秀蓮點了下頭,“我知道了,那他,他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救活他。”說着竟然跪了下去。
那個太醫驚惶的欲要攙扶林秀蓮,又覺得伸手相扶不妥,只好又跪了下去,叩頭道:“王妃請快起來,折煞下官了,王妃請放心,王爺只是暫時昏迷,並無性命之虞,皇上亦命下官等務必儘快讓王爺醒轉,怕藥材不夠,還命錦衣衛的崔大人親自去太醫院取。”
林秀蓮聽見皇上這樣盡心,心裡那塊石頭落了下來,她現在還弄不清楚情況,可是昨晚楊鐸給她說過的話都還歷歷在目,若只是骨折跟外傷的話確實無性命之虞,只要皇上不想楊鐸死,就一定可以救過來。
林秀蓮扶着露露伸上來的手顫巍巍站了起來,向那個太醫道:“那王爺就拜託諸位大人了。”說着襝衽一禮,退了出去。
屏風內的諸位太醫皆聽到了林秀蓮的話,上有皇上的旨意,這裡又有王妃的拜託,那裡敢不盡力?
林秀蓮急於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急忙出了正堂去院中找張茂林問個清楚。
此時尾隨而來的那些人散去了一些,院子裡的人並不太多。
林錦城與林秀章兄弟看見林秀蓮出來,忙迎了上來,他們對楊鐸的關心程度絲毫不低於林秀蓮,好不容易把晉王拉入他們的陣營,若是就這樣沒了,那可是太不划算。
林秀蓮現在沒時間搭理他們,衝他們略點頭示意,就匆匆走了過去,張茂林正在院子一隅吩咐幾個小太監什麼事,眼風掃見林秀蓮走來,忙轉身迎過來,“王妃。”
林秀蓮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問道:“王爺是怎麼受傷的?”
張茂林道:“出事兒的時候奴婢沒在跟前,狩獵開始王爺跟皇上就騎馬奔到了最前面,所以前面具體發生了什麼奴婢不太清楚,只聽說王爺是從馬上摔了下去,正好落馬處又是個懸崖,摔落懸崖,還好懸崖不太高,否則怕就回不來了。”張茂林帶着哭腔,說到最後抹了把眼淚。忽然看見一個穿錦衣衛服色的人站在廊下,張茂林喜道:“杜將軍。”又向林秀蓮解釋道:“王爺出事兒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具體情況他應該很清楚。”
杜紫英早都看見林秀蓮走了出來,只是當着那麼多人不好上前說話,聽見張茂林喚他,就忙走了上來,分別給林秀蓮,張茂林行了禮,說道:“張公公是要問王爺如何受傷的嗎?”
張茂林道:“是,當時奴婢隔得遠,不知道前面的情形,還望杜將軍相告。”
杜紫英略點了下頭,把當時的情形向林秀蓮與張茂林道來,遠處不知情的林錦城林秀章等人也趕來聽他說。
(轉)
原來狩獵開始後,皇上與晉王打馬在前,杜紫英等錦衣衛尾隨在側負責護駕,而其他官員及隨行的衆人都跟在後面。當時前方林子裡躥出了一隻豹子,皇上向楊鐸說道:“我們有很多年沒一起打獵了,不如今天比試一下,看誰先獵到那隻豹子。”
楊鐸一笑,道:“好。”就與皇上一起策馬向前奔去。
因爲皇上說要跟楊鐸比賽,人多了怕驚跑獵物,錦衣衛的人都在原地待命。
皇上的馬更快,先奔到前面,他瞄準豹子拉弓射箭,卻射偏了,只射中了豹子的腳。
楊鐸欲要拉弓,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要麼被樹遮擋,要麼被灌木遮擋。
皇上看一擊沒有擊中豹子的要害,而那豹子受了驚嚇,向一側灌木中逃竄下去,前面灌木蔥蘢,不太好行馬,皇上怕繞路耽誤時間,跳下了馬從最近處徒步追了過去,卻不料一旁灌木中還藏着一隻豹子,原來那豹子是一雙,皇上與楊鐸一開始都只看見了一隻。原處待命的錦衣衛自然更不會察覺林中暗藏的危險。
灌木中那隻豹子卻並不太俱人,合身斜刺裡向皇上撲了過去,楊鐸正好發現,一邊高呼,“皇上,快躲開,危險。”一邊策馬衝了過去,馬行到近處時楊鐸棄馬縱身撲了下去,先推開皇上,拔出腰間寶劍向豹子砍了過去,沒有砍中,豹子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楊鐸的咽喉,楊鐸側身閃了一下,被豹子抓傷了脖頸,豹子見了血,獸性更發,再一次向楊鐸撲去,楊鐸沒有閃躲,任由豹子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卻仗劍刺向豹子咽喉,豹子當場斃命,血濺了楊鐸一身,楊鐸痛得腳步踉蹌着退後一步,不料卻又踩空,滾落下去。
原處待命的錦衣衛聽見晉王讓皇上‘快躲開,危險’時知道發生了意外,策馬奔上前來,可是已經晚了,只模糊看見晉王從馬背上滾也似的縱身撲下去推開皇上,繼而晉王則與那豹子相鬥,被豹子逼到懸崖邊上,腳下踩空,摔了下去。
懸崖下面怪石嶙峋,楊鐸是後退着跌下去的,緊急下沒法避開那些怪石,所以腿骨及肋骨多處骨折。
皇上忙命趕來的錦衣衛速速救晉王上來。
(轉)
所有人聽完都愣在那裡,還是張茂林第一個反應過來,道:“原來是這樣,奴婢還忖度着是不是王爺騎的馬受了驚嚇,把王爺掀了下去才摔落懸崖的,原來王爺是爲了救皇上。”
杜紫英語聲毫無波瀾,僅僅是如實的敘述了當時的情況。林秀蓮還是聽的心驚膽戰,久久無法平復。
林秀蓮定了定心神,注視着杜紫英道:“這位大人,我還有兩句話想單獨問你。”
杜紫英忙道:“是。”
張茂林忙帶着周圍的幾個太監們退了下去,林錦城與林秀章兄弟也遠遠的走開。
林秀蓮還是不太放心,指了指後面,道:“去後面院子裡走走吧。”言罷轉身先走。
杜紫英落後幾步,跟着林秀蓮。
林秀蓮在桃林中的影壁前站定,才問道:“他昨天晚上對我說了些事,依照你看,當時的情形,是不是皇上想要他死?”
杜紫英不知道楊鐸給林秀蓮說了什麼,會讓林秀蓮這樣想。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晉王跟他設的計,做這個苦肉計不過是爲了拖延時日,只要皇上一天不命楊鐸離開京師去封地,楊鐸就可在四野山養病,他就可以在四野山練兵。既然楊鐸都沒有對林秀蓮說出實情,杜紫英更不能說,他實在不願意欺騙她,就道:“其實當時我趕到的時候殿下已經摔下懸崖了,我也是聽前面的兄弟們說的。你多心了,皇上若是真想讓王爺死,辦法多的是,隨便安個罪名就成了,實在沒必要以身涉嫌,畢竟當時的情形,若是王爺沒能及時趕到相救,那麼被豹子咬傷的就是皇上自己了。”
自來都是關心則亂,林秀蓮聽杜紫英說完,點頭道:“確實是我多心了,只要是意外就好。”
杜紫英淡淡一笑。
林秀蓮輕鬆下來,頓了頓,沒話找話說:“你那次,那次的傷都養好了吧?”
杜紫英道:“早都好了。”
林秀蓮低着頭搓了搓手,又擡頭問道:“元宵節那次看見你,就知道你都好了,可就是想問你一句,聽你親口說好了。”
“真的都好了。”
林秀蓮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杜紫英指了指林子外,說道:“我們去前面吧,殿下醒了最想見的必然是你。”
林秀蓮展顏一笑,“嗯。”
杜紫英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十幾天前殿下突然問過我你與父母的容貌是否相像?”
林秀蓮詫異道:“問這個做什麼?”
杜紫英道:“我也覺得奇怪,所以纔想告訴你。”
林秀蓮輕點了下頭,微笑道:“他沒見過我父母,大約是好奇吧。”
杜紫英想了想,道:“殿下當日也說沒見過你父母。”
“嗯,他以前就說過我與哥哥生的不像,大約是好奇我是更像父親還是更像母親吧,你又是見過我父母的,他自然會問你。”
林秀蓮雖然如此說,杜紫英卻還是覺得楊鐸不是個如此無聊的人,斷然不會問這樣無聊的問題,既然問,就一定有原因,看來林秀蓮也不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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