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醫婆走後,楊鐸看林秀蓮喝了些水,又吃了一粒安神的丸藥後,不似先前那樣哭鬧了,只是目光有些呆滯,楊鐸就命小七與小九出去,他親自守在林秀蓮身邊。
楊鐸拉着林秀蓮的手,柔聲安慰她道:“秀蓮,我知道你心裡很難受,難受你就哭出來吧。”
林秀蓮在枕頭呆呆的說道:“我也想哭,可是沒有眼淚。”
楊鐸看林秀蓮這個樣子,心裡悔恨不已,悔不該下令燒了晩隱居,害的她病成這樣子。雖然躺在被子裡,她的手還是一片冰涼,他輕輕在她掌心揉搓着,說道:“我知道他們對你來說都很重要,秦氏是你乳母,螢螢小蟬更是從小就跟着你的,彤彤與翠兒又都是身負異秉之人。可是你就算再傷心難過,你也要想想我,還有你父母,你哥嫂,你祖母,你還有我們啊,你若是弄壞了身子,我們怎麼辦呢?”楊鐸說着,眼圈有些紅了。
林秀蓮仍舊呆呆躺着,眼珠子略微轉過去看楊鐸,看他眼中一顆悽惶的淚,林秀蓮怔了怔,伸手要替他擦掉,可是手舉了一半,就沒有力氣了,又滑了下去,她苦澀的一笑,道:“你不要傷心了,我知道,我還有你們,我會保重身子的,你不用替我擔心。”
楊鐸想要勸慰林秀蓮幾句,可是當年他身邊的人都死了,他孤身一人的時候,那時候只有杜紫英陪着他,杜紫英似乎也沒有勸他什麼,還是勸了,他記不住了,莫非都忘了?
楊鐸思索了好久,也沒有想出來一句像樣的能夠寬慰林秀蓮的話,他握着她的手揉了這麼久,林秀蓮的掌心才勉強有了點溫度,“你也太累了,先睡一覺吧,我還得去宮裡一趟,我會盡快回來陪你的。”
林秀蓮方纔吃了安神的丸藥,昨晚確實也沒怎麼睡,沉沉的點了點頭,“你去吧,好好辦差,不用急着回來看我。”
楊鐸點了下頭,仍舊不放心離開,道:“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林秀蓮就閉上眼,腦中越來越沉重,不久就睡着了。
楊鐸看她睡熟了,才鬆開她的手,又把被子給她蓋好,才往外面走去,看見小七與小九侍立在門外,就吩咐他們道:“王妃剛睡着,你們好生守着,等會太醫來了讓先候着,等王妃醒了再讓去給王妃診脈。”
小七與小九答應下來,送了楊鐸出去,回來關了殿門,輕手輕腳的往臥房裡去,守在帳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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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早,晩隱居走水的消息就傳遍了西苑。
王夫人坐在炕上端着藥碗小口喝着濃稠的黑色藥汁,聽蝴蝶彙報完了,面色陰晴不定,良久陰測測的說道:“晩隱居的這場火着得蹊蹺啊。”
蝴蝶狐疑道:“夫人覺得有何不妥嗎?”
王夫人慢慢擱下了藥碗,若有所思道:“你想啊,先是李夫人好好的遷去了安樂居,說是蜻蜓那丫頭與人有染,蜻蜓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她萬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所以李夫人被罰就十分蹊蹺。現在晩隱居好好的又起了火,燒得片瓦不留,我是覺得這兩件事兒之間有關聯,這件事兒一定牽扯極大。”
蝴蝶表示贊同,“夫人說的是,奴婢也覺得這場火有些奇怪,雖說晩隱居是木質閣樓,冬天炭火盆子用的多,容易着火,可是那場火能燒得那一整片竹子都沒了,還是有問題,若是沒有人在火上澆油,那竹子怎麼會都被燒沒了呢?”
王夫人道:“你說的是,這件事兒只怕是有人做了手腳。”
蝴蝶推測着說道:“晩隱居先前住着王妃,可是王妃這幾天都在文杏堂住,若真是有人放火,他們是想燒死誰呢?”
王夫人道:“若是衝着王妃,自然不會去晩隱居放火,可是晩隱居如今住着一些奴才,對付一些奴才,似乎沒必要費這麼大的功夫吧?”
蝴蝶道:“夫人說的是。對了,奴婢還聽說,王妃痛怒攻心,已然病倒了,呂醫婆不敢治,連太醫都驚動了。”
王夫人哼笑一聲,道:“該,想不到那賤人也有今日。”
蝴蝶道:“如今晩隱居着了火,夫人那個計策更加好使了。”
王夫人在心裡一琢磨,笑讚道:“還是你心思靈活,果然是這樣,連火都着起來了,自然是更加顯得她不吉利,我想法子把這個消息告訴表哥,讓他在外面快些動手,正好趁着這個天賜的良久,除了這個賤人。”
蝴蝶點頭附和道:“夫人說的是,奴婢這就讓人去請王姑姑過來。”
王夫人道:“你去吧,再者打聽着王妃什麼時候起來了,我去探一探病,記得你上次說邀月廈的那隻貓王爺還養着對嗎?”
蝴蝶腦子極靈活,聽王夫人這樣說,就明白王夫人要做什麼了,眼中露出幾絲狡黠的光,說道:“是,奴婢是聽張公公手下那個小毛子說的,張公公那次打發他去的邀月廈,找一隻貓。後來小毛子就同邀月廈那邊看屋子的老媽媽們打聽,才知道那隻小貓原來是袁娘子養的。聽說現在都是王妃親自在餵養。”
王夫人哼笑一聲,道:“也不知那個賤人得知她****餵養的貓竟然是袁明玉的,會不會又要急怒攻心了。****妝狐媚子哄王爺,大晚上的又浪到太液池上去偷歡,哄得王爺眼裡再沒有了別人。這次我就讓她知道,王爺心裡那個人到底是誰。”
蝴蝶陰陰的笑着,道:“她那樣的人,若是知道了真相,怕且得日子起不了牀呢。”
王夫人呸了一口,道:“一輩子都起不來纔好呢,不過也快了。”說着長長的舒了口氣,一臉得意之色。
(轉)
文杏堂這邊,林秀蓮醒了之後,小七守着她,小九忙出去通報,張茂林便引着太醫進來給林秀蓮診脈。國朝男女之防甚嚴,宮中女眷生病,多請醫婆來診脈開方,一般醫婆拿不準的病候,會出去找太醫院的太醫商量,再擬定藥方。除非是極嚴重的病候,纔會請太醫來給女眷治病。
小七放下帳幔,林秀蓮只伸出一隻手到帳外,小九又拿一方絲帕罩在林秀蓮手上,太醫這才被請進來,手指隔着絲帕搭在林秀蓮的脈搏上給她診脈,診了左手又換右手。
診完後,張茂林就請那位太醫到外間去。
筆墨紙硯是早都備下的,太醫面色凝重,斟酌良久纔開了張方子,又向張茂林道:“呂醫婆已同本官說過,王妃體內有寒毒,內有邪寒,陽氣不升,又肝氣鬱結,外又有寒邪入侵,如今只能先固根本,疏散肝氣,再慢慢祛除寒毒了。”
張茂林猶豫片刻,輕聲問道:“可有妨礙?”
太醫道:“別的妨礙倒也不要緊,只是這一年半載難以有胎氣。”
張茂林心中一震,穩住心神,追問道:“那若是調養得當,是不是就可以有孕?”
太醫淡淡一笑,道:“這是自然,王妃還年輕,只要以後不再進陰寒之物,慢慢調養好了,便會有孕。”
張茂林略微放下懸着的心,吁了口氣,道:“多謝太醫了,王妃的病情關係重大,還望太醫不要對外人說。”
太醫慢慢整理着行診箱子,道:“這是病人的隱私,更何況王妃身份貴重,下官懂得規矩,不會亂講了,張公公請放心。”
張茂林勉強露出些笑意,道:“有勞太醫了,太醫說的陰寒之物,可以說明確點嗎?到底是何物?”
太醫道:“飲食入臟腑後便化爲氣息血脈,那種陰寒之物到底是什麼下官也不清楚。王妃近期的飲食需清淡,不宜進熱補之物,下官的方子裡有溫補的藥材,王妃按方慢慢調理便好。魚蝦之類屬寒性,且是發物,近期也不要食用了。”
張茂林想林秀蓮素來愛食魚蝦,倒虧了這位太醫提醒,感激的道:“多謝太醫提醒。”
太醫理好了行診箱子,道:“若是沒有別的吩咐,下官告辭了。”
張茂林隨着他起身道:“我送大人出去。”
太醫忙道:“不敢有勞張公公。”
張茂林送那位太醫到殿外,便命趙六兒幫他提着藥箱送他出西苑。張茂林自己則折回殿裡向林秀蓮複述太醫的診斷結果。
張茂林先把藥方呈給林秀蓮過目,說道:“太醫說王妃是因爲肝氣鬱結,外又有寒邪入侵,用的是固本培元的方子,順便疏通肝氣。”他說林秀蓮內有陰寒之毒的說法給隱去不提了。
林秀蓮自幼身體便好,極少生病吃藥,所以也不懂這些,拿着藥方隨便看了一眼,就遞還給張茂林了,“我知道了。”
張茂林又說道:“太醫還說,王妃養病期間飲食需要清淡,魚蝦是發物,也不可食用。”
林秀蓮那裡有胃口,所以這些事情也不上心,點頭道:“我記下了,張公公跟膳房交代一聲就好了。”
張茂林看林秀蓮無精打采的,心裡隱隱擔憂,說道:“那王妃休息吧,奴婢就不打擾了。”
林秀蓮道:“你去吧。”
張茂林就告退出去了。
林秀蓮撐着身子做起來,小七與小九忙一邊一個攙扶着她,“王妃剛剛醒來,這會不易走動。”
林秀蓮道:“我也不去那裡,就去書房裡。”
小七與小九隻得扶着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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