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心裡打了個宊,不知道賀琮是不是又抽風了,突然想起這孩子身世來,嫌他礙眼,想除之而後快?
她儘量不帶感情,色彩的道:“王爺這話,倒像草民能做主似的。”
顧衛卿不是沒察覺到最近賀琮態度的極端轉變和他對她隱隱的失望,可她不覺得自己錯了。
他對她好,她怎麼可能接受得理所當然?他本來就不是個好人,她和他也不是門戶相當的男女,更不可能有個壽終正寢的正果,所以他對她好,她不相信是人之常情,她只能不斷的用最消極最落魄的結果警醒着自己,就怕自己再被他迷惑,失了判斷的準確,犯下更大的錯。
他對她壞,再壞也就那樣,男人折磨女人,不外就那麼幾種手段,她是真不在乎。況且又有周萱比量着呢,不過是一個不情願,一個心甘情願罷了,可歸根結底,實質沒什麼不同。
顧衛卿自認她再修煉一輩子也達不到周萱那種對男人生冷不忌的程度,但女人的貞節於她來說真是最沒用的東西,她不會死守着。
而且她總結出經驗來了,她越在乎的東西,賀琮越非要搶過去打得稀碎不可。反之她越不在乎的東西,他越非要逆着她的性子,一股腦的塞給她。
有他惡作劇的脾性,也有他就是看不得她好過的意思在裡面。
他自己不痛快,他就讓她跟着一起噁心。
顧衛卿便儘量的不表達自己的好惡,甚至即使有,也非要扭着性子違心的反着來。
對這個孩子就更是。
先前她那麼想留,賀琮非得不許,後來不知犯了哪根筋,他同意了,到底是出了曹珠投毒這事兒。她不想要了,他卻又抽了瘋,和什麼似的,非逼着她生。
顧衛卿現在摸不準賀琮的腦筋不定哪天又變回去了,所以她儘可能的沒什麼好惡。這孩子她想要的時候,他逼着她打掉,她不想要了,他又死活非得讓她保,從始至終,她都被他拿捏着心肝任他把玩,她說與不說又有什麼用?
賀琮不是不解她的怨念,可她的這種冷情冷性,還是讓他十分惱怒。他恨恨的想:那是你自己的崽子,你不是心心念念就爲了要個崽子麼?怎麼眼瞅着要生了,你反倒不陰不陽、不冷不熱的了?是不是嫌棄那是老子的種啊?
他也不想想,到現在顧衛卿還矇在鼓裡呢,何曾將這孩子與他有過聯繫?
賀琮神色莫名的看她一眼道:“好像你沒能做主似的。你一心想要替顧家延續香火,挖空心思,手段百出,到底讓你得了手,怎麼,還不滿足?”
他這話也聽不出什麼鮮明的態度來,顧衛卿只敷衍的道:“草民哪敢?說到底還是王爺恩典,草民很感激王爺……”
賀琮一擺手:行了吧,成天把“草民不敢”、“草民很感激王爺”掛在嘴邊,可她行動上沒有一點兒表示。
顧衛卿見他不說話,可那眼神滿是憤怨,不知自己又哪兒惹着了他,被他盯得發毛,生怕他又要對她起了邪念,當下只好訕訕的道:“王爺,草民,能不能回趟家啊?”
話沒說完呢,見賀琮冷丁盯着她看,嚇得顧衛卿立時閉嘴。這也成了逆鱗,不能提?
賀琮沒好氣的道:“本王來接你不就是回家的嗎?”
顧衛卿:“……”能不能別裝糊塗?她說的是回顧家,不是他的王府!那是他的地兒,跟她有一文錢關係沒有?
但賀琮眼神冷森森的,大有你敢提顧家試試?顧衛卿只好縮了縮眼神,認命不開口。
這些日子,他們兩個看似相敬如賓,不過是她刻意小心奉承,而他刻意俯就罷了,但心裡始終彆扭着,他高興時,她膽戰心驚,怎麼也笑不出來。他不高興了,她努力的想要逗他笑……
她終於跟他一樣變態了。
顧衛卿忽的一捂腹部,秀眉輕蹙,一副西子捧心,弱不勝衣之態。
賀琮差點兒沒跳起來:“你怎麼了?”
顧衛卿緩了一會兒,才道:“疼。”剛纔孩子狠勁踹了她一下,要不是在車上,沒準她就能摔下車去。
賀琮焦慮的問道:“怎麼會疼?離生不是還有一個半月呢?”
顧衛卿實在懶得跟他解釋,這是正常胎動好不好?再說越到生產之前,腹痛越頻繁越劇烈好不好?
她只好道:“孫太醫說怎麼也還有一個月吧,不過也說不準,提前或遲後十幾天都正常。”
顧衛卿的秀眉還皺在一起,看得賀琮直想伸手,替她抹平眉眼間的輕愁。他手癢癢,卻終究攥緊了,挪開眼神道:“本王都準備好了,你什麼都不必擔心。太醫、穩婆、奶孃……還缺什麼,你只管說,本王給你找。”
這是在婉轉解釋她壓根不必回顧家,王府裡已經萬事俱備。
顧衛卿輕嘆了一口氣。這不是他準備周到不周到的問題,這裡畢竟是王府,她想回自己的家,那裡是她長大的地方,有她熟悉的一草一木,她待在那裡比任何地方都安心。
她不安分的在賀琮手心裡掙扎,雖然他的手挺暖和的,可他這麼霸道,握住了就一動不動,且態度如此惡劣,她就想撓她。
見賀琮神情不愉,顧衛卿又改爲安撫的摸他修長的手指,道:“王爺,草民對您是一百個一千個放心,只是草民離家也有好幾個月了,家母定然十分擔心……”
賀琮一言不發的盯着她看:然後呢?
顧衛卿哀懇的道:“王爺,草民已經如此,行動都不方便,怎麼可能還有什麼別的心思,草民能不能回家待產啊?”
賀琮斷然否決道:“不行。”老子怕你把老子兒子溺進馬桶裡。
顧衛卿神色懨懨的哦一聲,不甘心的道:“那草民能否回家一趟?就是瞧一眼……”
賀琮不無譏誚的道:“你不怕嚇着你娘?你娘一個婦道人家,膽子不會太大,冷丁知道你懷了身孕,還是未嫁之身,讓她作何想?又讓她情何以堪?讓她如何面對顧家列祖列宗?”
把個顧衛卿氣得:他管得着嗎?要是真替她着想,就別逼她做這些事啊?嚇她娘,當她娘面殺人,逼着自己給他做男寵,丟盡顧家顏面,哪件事沒他在中間摻和?
也不知道情何以堪的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