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義興在陣前整整站了一天,始終在佛郎機炮的射程之內。
一天下來,只覺得精神疲憊之極,好像整個身體都被抽乾一樣。
大內義興暗道:“老了。身體大不如前了。”
這幾日雖然對於雍軍,大內氏軍隊落於下風,但是數數自己的手中的牌面,這已經是大內義興殫精竭慮所能達到了。
他五十多歲的人了,雖然從小艱苦鍛鍊。但是已經擋不住年齡的摧殘。在安置過防務之後,就在城牆下面找了一個地方草草的睡去。
不過大內義興休息了。大內軍的動作並沒有停止。
他們不知道用土石之物,全部堆在缺口之處,然後將攪拌好的泥漿灌入縫隙之中。這泥漿並不是水泥,加固能力並不強。但是能起多少作用是多少作用總比什麼也不做的好。
即便是這樣,這一處城牆也成爲一處弱點。
因爲這處城牆已經變成一道都陡坡,士卒都能爬上來,根本用不上什麼滾木。
不過這工作量很大。
大內義興年紀大了睡的相當淺。睡夢之中,聽到搬運土石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在睡夢之中迴盪,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大內義興猛地被喊殺聲驚醒。
他整個人猛地坐了起來,說道:“怎麼回事?”
大內義興遙遙的指出北邊喊殺之聲傳開的地方。
那個方向有層層疊疊的喊殺之聲傳開,似乎將靜寂的夜晚瞬間驚醒了。
“殿下,臣不知道。這就派人去看。”
“不必了。”大內義興臉色蒼白的好像是死人一樣,整個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幾十歲的樣子,說道:“全部撤到天守閣裡面。”
“殿下---”他旁邊的人不明白,爲什麼大內義興有這個決定,聽這個聲音不過剛剛入城的位置,還有趕出去的機會。
“哪裡是毛利家防守的範圍。”大內義興冷冷的解釋了一句。也不管他們能不能聽明白。
毛利家是城中除卻大內氏最強大的勢力了。
他本來不出衆,不過因爲除卻毛利家之外,所有家族都參加了夜襲一戰,被打的稀里嘩啦的,損失太大,這個有幸保存實力的家族,一躍成爲除卻大內氏之外,擁軍最多的家族。
在大內義興看來,毛利家如果用心把守,絕對不會讓敵人這麼容易進來,而事情偏偏發生了,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毛利家叛變了。
如果僅僅是毛利家叛變,還好。但是大內義興擔心會引起連鎖反應,除卻大內氏之外的家族,就真的的那麼可靠嗎?
大內義興不知道。
單單是不知道就已經夠了。
此刻大內義興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有退守天守閣。這樣才能保全大內氏的實力。
北門。
整個北門都是毛利家的人,不過,大內義興的安排並不是僅有這一點的,大內義興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所以,他雖然沒有懷疑毛利家的,但是已經在成門附近駐紮了百餘人大內氏的士卒。
他們就在城門附近。
當城門不正常的開啓之後,他們立即去問怎麼回事,隨即戰鬥爆發。
毛利就元也沒有想到大內義興如此老奸巨猾。本來他想雍軍,直接佔據城中心的天守閣,只是戰鬥一爆發,就驚動了所有人。
毛利就元向朱厚煌說道:“是臣安排不當,還請殿下恕罪。臣願意爲殿下先鋒,將功折罪。”
朱厚煌饒有興趣的看着毛利就元,不得不承認毛利就元是一個聰明人。
朱厚煌對毛利就元並不是多信任的,要不是雍軍已經控制了兩邊的城牆,他身邊又有李良欽這樣的高手護衛,他絕對不會站在這裡的。
毛利家很識時務。
如果他讓雍軍打前鋒,那麼毛利家的部隊就在雍軍前軍與後軍的中間,如果毛利家有反覆,那麼前鋒就會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而如果朱厚煌想預防這一點,就必須投入幾千軍隊來看住毛利家的軍隊。
但是先不說,朱厚煌有沒有這麼多的空餘兵力,單單說長崎城之中,就沒有那麼多的空間。
畢竟長崎城是一個小地方而已。根本沒有那麼大的空間容納太多的人。
所以毛利家自請爲先鋒,也算是明智的很。
朱厚煌說道:“就讓孤看看毛利家的勇武吧。”
毛利就元說道:“嗨。”他向朱厚煌重重行了一禮。
他知道,這關係到毛利家在雍軍體系之中,到底在什麼位置上,所以必須表現出自己的利用價值。
他不知道與毛利家的武士說了什麼。所有毛利家的武士好像瘋了一向,向城中間衝了過去。
隨着戰鬥的開始,整個長崎城都被驚醒了。
在黑暗之中,打了一場十足的日本內戰,從長崎北門到中間所謂的城主府,或者說天守閣不過千餘米的路,被無數人擠壓在一起。
長刀在黑暗之中閃耀,廝殺之聲震耳欲聾。
大內義興一邊將大內氏的軍隊收攏到城主府之中,一邊下令讓城中所有人軍隊,夾擊毛利家的部隊。
當然,這個時候大內義興下達的命令,能不能執行下去,也是一個問題。
有些人乾脆按兵不動,當然也有忠心於大內氏的軍隊,從四面八方趕來。
有時候叛徒比敵人更可惡,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朱厚煌預備偷襲的時間,就是接近凌晨時分了,就在一邊喧囂的廝殺聲之中,太陽再次照耀着大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看不見這一次日出了。
隨着太陽出來,雙方的戰鬥暫時停止了。
一行人簇擁着朱厚煌,走在這一條平常的街道上。
但是這一條平常的街道,此刻絕不平常。朱厚煌覺得自己的腳下黏糊糊,腳下多半是已經變成黑色的鮮血。而一具具屍體都臨時擺在路兩邊,連一張白布都沒有蓋上。
還有大量的傷員躺在街道兩邊的屋檐之下,看上卻與死了沒有什麼區別。
朱厚煌一邊走一邊暗暗吃驚。
日本人果然夠狠。
朱厚煌一下子理解了戚繼光見到了義務礦工,爲什麼覺得是好兵源了,朱厚煌一路上見過不知道多少具屍體了,不管是毛利家的還是其他家族的,大多都是正面受傷而死,帶着家紋的武士更是如此,幾乎每個人身上都中了數刀。
而且那些傷員,即便是血流不止,也少有呻吟之輩,很多人即便是受了很重的傷,也在堅持戰鬥。很多人都只剩下一口氣了。
真是上好的兵源。
朱厚煌說道:“叫軍醫過來,給他們醫治,對毛利氏的傷兵,與我軍傷兵一併看待。”
毛利就元說道:“多謝殿下。”
朱厚煌說道:“他們是爲孤受的傷,孤豈能不照顧,這一戰毛利家爲孤傾力而戰,孤看在眼裡,孤特批兩萬兩白銀,賞賜毛利家。”
毛利就元說道:“多謝殿下。”
朱厚煌看向毛利家的眼睛變得特別溫柔,不是朱厚煌看上了毛利家,而是朱厚煌看到了將來有無數日本僱傭軍爲他打天下。
而這個契機就從毛利家開始。
所以,他要好好的對待毛利家。
而毛利家也在激動無比,兩萬兩,幾乎等於兩萬貫銅錢,雖然各地的比例不大一樣,但是對毛利家來說依舊是好大一筆錢,幾乎等於毛利家一年收入。
讓毛利就元如何不高興啊。
即便是毛利家這一役之中傷亡慘重,幾乎將剩下的兩千多士卒全部打殘了,拼的傷亡慘重,也打通了通向城主府的道路。
但是對日本來說,人並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