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來得不快,到了第二日,纔來到朱厚煌身邊。
朱厚煌將情況告訴了楊慎。
楊慎眼睛之中閃過一絲精光,暗道:“機會來了。”
他爲什麼來東雍,固然是爲了能夠建功立業,但是未嘗沒有想爲父親報仇的意圖。只是他更知道,他這個意圖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越發不能着急。
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起兵靖難的,連朱厚煌自己也在猶豫徘徊,以王陽明爲首的一大批人都在努力打消朱厚煌北上的意圖。
很多南洋人也不想北上打仗,因爲南洋所有人的根底淺薄之極,沒有中原的文化底蘊,所以一旦靖難成功,南洋本土人士,定然會被大量中原人士給邊緣化。
朱厚煌瞭解到這些,纔對北上靖難的事情猶疑起來。
時間越長,朱厚煌身上雍王的屬性就越多,而朱厚煌本人的屬性就越少,皇帝都做不得快意之事,更何況雍王啊?
朱厚煌不能違背雍國的利益做事,否則會被很多人反對的。
即便這些反對阻止不了他,但是對東雍的發展也沒有什麼好處,還會加深內部隱患。
不過,楊慎覺得他有辦法,讓大明與東雍不得不戰。
楊慎說道:“殿下,黃錦是嘉靖的親信,是嘉靖的眼睛與耳朵。所以如何對黃錦,取決於大明與東雍的關係。只是不知道殿下想如何對北京。”
朱厚煌說道:“楊先生不想報仇嗎?”
楊慎說道:“想,但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不能因爲一己之私,將兩國陷入戰亂之中,所以是戰是和,需要殿下拿注意。”
朱厚煌忽然站起來,問楊慎說道:“楊先生,你看孤這南鬥宮,比不比得上紫禁城?”
楊慎在北京的時候,也是宮中的常客,對紫禁城風格也是很瞭解,說道:“殿下南鬥宮勝在氣魄,而紫禁城勝在精巧。”
朱厚煌看着外面一左一右的兩國塔樓,上面有士卒行走,不過依舊沒有南鬥殿高,朱厚煌說道:“現在南都不過是一座空城,十年之後,孤這南都絕對不亞於北京,先帝對孤寄望深厚,爲何如此,不就是因爲孤能開疆擴土嗎?之前孤也有爲先帝報仇之意,不過,”朱厚煌頓頓了,掠過楊廷和的下場。繼續說道:“事到如今,這心思也就淡了。只要嘉靖與孤井水不犯河水,孤也就不管北邊的事情了,今生今世,不踏足中原一步,也是可以的。”
朱厚煌最恨的人誰?
是楊廷和。而不是嘉靖。
畢竟是楊廷和背叛了正德,作爲正德最信任的朝臣,卻否定了正德的一切,乃至於連身後之名都毀的一乾二淨了。
是,正德並算不上一個文人口中的好皇帝,與孝宗弘治皇帝,根本沒有辦法比,但是並不是正德就差勁到是天下倒數昏君。
正德時期,劉六劉七之亂,被平定了,寧王之亂,被平定了,北方蒙古也安分下來,還有這樣那樣的災害都被賑濟了。
也許有人說,這是正德接受了弘治皇帝給他的基業。但是儒家不是有尊者諱嗎?之前的成化皇帝,還有被俘虜的英宗皇帝,正德的評價爲什麼這麼差,特別是這幾年大明的思潮,都是撥亂反正。
既然有正了,那麼誰是亂。
自然是正德是亂了。
簡直是將正德打翻,再踩上一萬隻腳。
在朱厚煌看來,不過是欺負正德沒有兒子而已。否則嘉靖留下的爛攤子,比正德大的多,但是嘉靖的評價,與正德相比,簡直是強太多了。
一想到這裡,朱厚煌就氣憤。
他之前看正德,不過歷史上一個人物而已,但是現在想起來,卻是自己的長兄,最提攜自己的上司。而且是致力於開拓進取的同志。
不管是那一點,他都不想看到那些文官士大夫對正德的詆譭。特別是楊廷和。楊廷和作爲正德時期的首輔,在正德殆政情況下,幾乎所有國家運轉都是在他手裡,他正德在的時候,不敢直言勸諫,等正德死後全部翻盤。
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朱厚煌可以原諒楊慎,但是絕對不可能原諒楊廷和,楊廷和之死,在朱厚煌心中簡直是死的好。死的太好了。
不過,不能在楊慎面前這麼說。
朱厚煌絕對自己的基業將來不下於大明,而最大仇人,楊廷和也死的這麼憋屈。心中悶着的氣,十成去了七成。
他理智的去想,他即便回去之後,打敗嘉靖容易,但是在大明變法困難,除非他將大明殺的血流成河,否則幾乎不可能,變法成功,將大明扭轉方向。
即便他是皇帝。
很多局面不是以皇帝想法而轉移的,在大明尤其是這樣的,在大明雖然不是一個宗教國家,但在某些方面也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世俗國家,爲什麼?
因爲這些文官看來,是道統大於法統的。
就是理學的道德規則,要勝過大明皇帝的權威。特別是朱厚煌作爲一個國王時間越長,越發明白這一點。
大明皇帝不是至高無上的,他是在道統之下。很多人以道統的名義壓制大明皇帝,而且大明縣以下的統治全部崩潰,就在這些掌握在道統的人手中。
唯一好的是大明皇帝是道統的一部分,不會出現某些地方大毛拉以某經的名義反對皇帝。
朱厚煌每每想起,他不過是想要幾百根合格的火槍,就能逼死人。這一件事情,對於自己能不能成爲大明的中興之主,就心中疑慮。
當然朱厚煌眼中的中興,絕對不是文官士大夫眼中孝宗那樣的中興。
一方面,是雍國的開國之主,雍國雖然小,但是潛力很大,朱厚煌覺得自己努力一輩子,可以在東南亞建立起一個大帝國。不遜色於大明的帝國。
這個選擇的兩項在朱厚煌心中徘徊了很久。終於他下定決心了。
不管怎麼樣的戰爭都會給百姓帶來極大的災難。朱厚煌決心踏踏實實做自己的事情,不去想大明皇帝的事情。
楊慎不知道朱厚煌心中怎麼想的,他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抖擻精神,說道:“殿下既然如此說,那麼就示之以弱,討好黃錦便是,黃錦身爲太監,最愛黃白之物,只要滿足了他,不讓他在嘉靖身前說壞話。就行了。”
朱厚煌有些差異,說道:“就這樣就行了嗎?”
楊慎說道:“殿下不必擔心,大明不是東雍,殿下示之無征戰之心,又餵飽了黃錦,日後態度恭敬一點,多派人去北京送送禮物,說不定,嘉靖連海禁都能放開。”
朱厚煌上一輩子,也沒有接觸過太監,而這一輩子,一般都是太監來討好他,而不是討好太監,而且他身份尊貴,對太監說兩句好話,也算得上討好了,怎麼與太監打教導,並不瞭解,想來多塞錢,大概就對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朱厚煌說道:“你將手頭的事情,先清理一下,這就北上,當黃錦來了之後,就去接待一下。”
“殿下,我去,不大妥當。”楊慎說道:“畢竟當今對我楊家非常敏感,如果我去的話,黃錦或許會生出不一樣的想法。”、
朱厚煌問道:“那麼誰去畢竟好啊?”
楊慎想了想說道:“派王鶴年去吧,他畢竟就是禮部尚書,這接待使者,也是禮部的事情。”
朱厚煌點點頭,說道:“好,就這樣安排下去吧。不過,你要暗中注意,不要出什麼差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