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哐!”大理寺內燈火通明,大小老爺們舉着火把跟着劉啓在大理寺猛轉悠!
“話說,小鎮夜視無光,黑燈瞎火,唐僧一行進了鎮子愣是叫不開門,無非夜中妖物橫行以借推脫,……”劉啓猛的一個大跳,手中水火棍鬥轉,“阿呀呀,老官兒氣死俺老孫耶!”潑皮瞎叫喚,自導自演起西遊記來。
沒想到,清河縣民和報社的月刊都傳到京城來了,不少達官貴人、政要人員都有訂閱,官家的俸祿,公費包年訂些娛樂玩意兒,連載的西遊記還是京城頭名,茶館書院什麼的說書先生好多都以此爲業。
始作俑者的劉啓,杜撰起來更是賣力,些許日子沒人來提審,劉啓倒是跟大理寺的大蝦小蝦混得極熟,自從得知《西遊記》出自劉大才子之口,那沒話説,好酒好菜養起來,一溜人沒事就纏着劉啓說書。“牢頭大哥”都換成“老古、老古”的,誰讓這大理寺內的兄弟們自願讓劉啓忽悠呢!
大理寺的衙差那也是有苦難言啊,皇帝眼皮子底下辦事能馬虎嗎?平日裡,大理寺又沒什麼事,國家高級監獄,等閒犯事的人根本就沒這待遇,沒事辦還得定時點印,沒到時辰根本就別想跑出去溜達,京城裡的眼睛多了去了,就等你犯事呢,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下黑手敲悶棍。強待在大理寺裡,公費待遇極高,喝茶、玩篩子、下棋、泡酒桶、打屁,閒得骨子都發酸了,難得進來個人兒,居然還是個豪氣有趣的主兒,糾纏之下,豈肯輕易放過。
“劉大才子,你趕緊吶,兄弟們還等你下面呢!趕夜舉火把舞棍子,還有那麼回事,接着下面説!”
“就是就是,劉老弟你趕緊下面説!”牢監古頭兒闊手按住劉啓肩頭,省的劉啓又舞又跳。
“老古你這人就這麼沒趣,想爺們也竄一會那孫猴子不是!”劉啓拍開古大海的爪子不滿道,“想那唐僧倒也耐得住寂寞,可猴子就不是個安生的主兒,掏出大棒就要衝上去砸門!”爲了配合,劉啓還特意提了手中的棒子,直奔大理寺門。
“兄弟,那猴子不安生你倒是安生點啊!”古老大領着差役一溜小跑地追上。
看劉啓那舉棒樣都以爲要砸門時,劉啓卻猛的停了下來,狠狠一腳踹在大門上,“轟”的一聲,門開。“嗖!那孫猴子化作一道光流從門縫射了進去!”這一句那是吊足胃口。
“進得老官屋內,昏暗得很,不過猴子對那火眼精精沒什麼影響,只見老官跪在神龕前叨唸什麼‘大仙保佑’‘把妖怪趕走’一說。猴子那來耐心,既然你要拜大仙,老子就來做一回大仙,於是猴子縮身成光球印在神龕中那大仙像的額頭上,金光一閃,神龕裡的大仙居然金光四溢,照得滿屋通明!”
“別廢話!趕緊繼續,明天加一壺百花釀!”
“還是古老哥有心!”
“都叫你套了老子六回了,還不知道你小子是什麼德行我也不用混了,這段兒今晚要說完,小心老子翻臉!”臉一橫,對這事,古大海可是很有“經驗”。
“那老官渾身一個哆嗦,嚇得跌到牆角了,莫非真是大仙顯靈,揉了揉雙眼,果然是真的,老傢伙盼了多年沒想到大仙還真顯靈。‘吾乃巡遊過往之仙人,特號@夜遊神@,見你好生皮懶,出言提點,你門外來的東土和尚實乃有道之人,如若能請得他爲你鎮上除妖,必定能成!’猴子附身的神像悠然道。那老官顫巍巍直應‘是是是’,大是有眼無珠,金光收斂,老官忙不迭就要開門迎唐僧師徒去!”
“嘿,這猴子怎就不耍渾了呢,居然仗這法力忽悠人了,死鬼也機靈了一回!哈哈……”一幫人都大笑起來。
“接着講,後來這麼樣!”
劉啓棍子一扔,撐了個懶腰,哈了嘴,叨口出“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天色晚了,睡覺,睡覺,明天繼續!”一溜煙,縮進門裡。
衆人一愣,就只剩下大理寺門上那個大腳丫子印,追進“牢房”時,劉啓早已呼呼大睡,鼾聲老遠,死豬一般,雷打不動。
“媽的,便宜這死小子了,走,明天好好收拾他!”古頭兒知道又被劉啓耍了,騙了酒就直接跑路,百花釀可不便宜,算了,反正大理寺的犯人特殊照顧,明天報公費去!於是,一鬨而散。
牢役一散,劉啓吊開一絲眼逢,瞅了瞅才安心睡去,嘴角咕噥“跟爺玩,非把你們掏空不可,嘿嘿!”**的笑臉帶進夢鄉。
在大理寺,劉啓可算是大哥級人物,好吃好喝好玩,被人當菩薩供起來,差役們聽聽說書還過得去,可這幫傢伙還真不是人,居然把大理寺當説書館開放,專門在寺內開了個大堂,擺上書案紙扇鎮紙等等器具,有模有樣的開書院了。進來的人都是慕名而來,有的是來看看這假冒欽差的奇人,有的是仰慕劉啓那半吊子才氣,有的直接是爲了聽些有趣的故事,京城裡大小到處都是官兒,能進大理寺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富貴公子哥兒,入場費那是高得離譜,都開到五十兩紋銀才入場了,大堂內三百號坐,天天爆滿,沒點特殊關係的就算你再有錢也進不來。
來來往往,名聲在外,倒也成了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京城中一道特殊的風景。人道,江南才子有風雅,欽差假冒巡撫殺,閉人也能越龍門,烏龜王八一把抓!
京城裡閒話不少,空話不多,但人人都知道有這麼個膽大的渾人,不但文才八斗、剛直不阿,還風趣雅緻、俚語饒人,聽問江南才子入了大理寺,起鬨的人可真是整天把大理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打諢鬧柯,劉啓可是安逸得很,大理寺裡隨便逛,只要不翻牆鑽狗洞越獄就行,大理寺出了個財神爺、大才子,那是大理寺的榮耀,多少年沒見這光景了,牢役們可真能把劉啓捧上天了。
劉啓無憂,生死都看得開了,自從上次平兒來看過之後,聽說小五死了就再沒來過,平日裡來煩擾的人倒是不少,求墨寶的更是屢屢不絕,任他爭搶,劉啓樂得逍遙,吃得飽睡得足,好整整發育了好幾斤贅肉。
“劉大才子,快醒醒了,都日上三竿了,該開講啦!”牢役使勁搖晃着臥牀上的劉啓,開講,自然有銀子進腰包,大理寺的牢役樂得伺候劉啓。
“你小子煩不煩啊!睡覺都不安生!”一個驢打滾,躲進牀裡,擦了一把口水,懶得理牢役。
牢役無奈,但終是契而不捨。說是牢房,還不如説是一套別緻的四合院,盤木桌椅,素雕錦榻,絕對的上品待遇,怕是朝中犯錯一品大員、皇親國戚的待遇,膳食有人送,衣服有人洗,洗漱清水都有人包辦,劉啓樂得享受,來者不拒。
夜有通明火燭照室,書桌案臺上文房四寶齊備,案右上角有一疊泛**冊,赫然是有劉啓喜歡的各類書籍,《道德經》《草燈志》《獵豔尋夢》《關雎望》……,只是Lang費了書案上的四寶文房。
牢役帶來整潔的青布儒衫長袍,催促劉啓洗漱更衣,時辰到點了,供奉堂的聽書坐早就擠滿人了,口嚼小食喧鬧不已,牢役那是心急如焚啊!
儒衫挎上,散發偏分(劉啓頭髮還沒到能束髮的長度),倒也有幾分雅士氣質,只要劉啓不張口,別人絕對會認爲那是個飽學之士,張口三字經後,那就另當別論。
“咣!西遊如是,劉先生開講!”劉啓也做作一番,儒衫一抖,神氣活現,虎步登臺,陰爻一聲“劉某有禮,承蒙各位擡愛!”官腔極佳。
劉啓擡眼,大堂頓時都安靜下來。掃視在坐諸人,劉啓開講前的習慣,看看面相也是有必要的,雅人要結交,俗人要溝通,權貴抓一把總比沒有好。不看不知道,一看還嚇一跳,中道四列赫然坐這個大熟人,上等錦緞袍服,白玉束冠,手執摺疊開花扇,娟娟小字羅列,相若賽潘安,好一副富貴公子哥兒氣派。
劉啓微微點頭,算是打個招呼,僧面佛面總得給點,畢竟人家地盤上死鹹魚是很難翻身的。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清河縣觀水樓上與關雍合桌準備給自己難堪的孫公子,都察院都御史孫成章孫大人家的公子,如今遇見,怕是不能善了了。
當日圖一時痛快,狠狠落了這小子面子,這時代的讀書人那是要面子不要命的,劉啓真的,真的深深懺悔了,畢竟,呵呵,人家眼中乖僻怨毒之色是噴薄在自己身上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呵呵,劉啓無奈地苦笑,善了,恐是絕對不可能滴事情。京城是人家的地盤,爛兄弟肯定一大幫,想爺我藝高人膽大那也只有一人,怎麼跟人家鬥……
説曹操,曹操就到了。“喲喝!這不是劉縣令劉大人,劉大才子嗎?怎個今兒成了說書先生了,以前那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劉大才子哪裡去了?都看看啊,這可是蘇州詩會的頭名,劉啓劉大才子!”孫公子一張利嘴也不是蓋的,舞文弄墨的人早就是口舌如簧談笑聲風了。無端利劍刺來,當真是落井下石。
“啊哈,劉大才子耶,今天哥們兒不聽說書,非要聽你yin詩作對,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兄弟們幾個都這意思,大夥兒説説,是不是啊!”孫公子身邊幾人轉眼就起鬨,煽動羣衆熱情果真有幾分效果。
“對對,劉才子做做詩詞吧!”
“在下也想見識見識蘇州詩會頭名劉才子的文才!”
“在下邀幾位知己前來,也爲一睹蘇州詩會頭名的風采!”
……在坐衆人那是呼聲羣起,分分要求劉啓作詩!
孫公子見羣聲起,心中甚是得意,嘴角一咧,冷笑着狠狠瞪着劉啓,心道,看你小子如何下得來臺,在座多是有學之士,本公子就不相信沒一個人比不過你小子的,哼哼,遲早讓你小子生不如死。
劉啓也被鬧得一愣,隨即見得孫公子那可惡的嘴臉,頓時明白要“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孫公子不可能放過自己呀,看這陣勢,非鬧個不可開交。劉啓心一橫,痞子氣十足,難道爺們兒還怕你不成,死豬不怕開水燙,老子赤腳的難道還怕你穿鞋的,反正老子是要死的人,爛命一條,也不在乎這麼多事,不就得罪你孫家大檢察長嗎,你再陰老子也不在乎,要死拖個墊背的,值了!
打板高舉拍下,“啪”的一聲,大堂四寂,“好,劉啓承蒙大家擡愛,也不缺那幾分學識,既然孫公子說得起,那麼小子就想看看孫公子能以何種文墨請出劉某人的詩詞!申明一點,你出題,你出作,劃下道來,劉某接了!相邀裁比,彩頭不能少,不如大家就來做個見證,輸贏也好有些盼頭,不過孫公子想必是沒什麼才學吧,手下敗將,老劉我準你找幫手,在座諸位隨你挑!”此話一出,大堂立馬鬧了起來。學了幾日之乎者也,劉啓對上讀書人還是有了幾分“斯文”的態度。
這不是擺明了要挑戰堂中所有人嗎,聽了這話,就連跟劉啓要好的古頭兒都赫然,好大口氣,一下子得罪了在場所有人,在座的無不是有權有勢的官家子弟,真要是弄出個好歹,誰負得起這個責任!苦臉向劉啓望去,卻貼上了冷屁股,人家都沒睜眼瞧瞧,人家正起勁的鼓動這幫無良子弟呢。
“劉才子口氣可真不小啊!”
“劉才子真不把諸位放在眼裡嗎?”
“哈哈,你小子真他媽狂妄,不知死字怎麼寫吧!”……
“劉大才子好大口氣,在座能人異士不少,還真能藐視了大家,看來咱們應該給劉大才子一點深刻的教訓!”孫公子要的就是這羣衆的怒火,沒想到劉啓還真是自己撞了上來,陰惻一笑,好整以暇,等着劉啓自己落了麪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