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南、北兩宮之間,以有屋頂覆蓋的複道連接,南北長七裡。複道並列三條,中間一條,是皇帝專用的御道,兩側是臣僚、侍者走的道。每隔十步設一衛士,側立兩廂,十分威武。南宮的北門與北宮的南門兩闕相對,“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
整個宮城,平面狀如一個大大的“呂”字形。
南北宮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闕門,門兩側有望樓爲朱雀門,東爲蒼龍門,北爲玄武門,西爲白虎門。南宮的玄武門與北宮的朱雀門以複道相連,南宮朱雀門作爲皇宮的南正門與平城門相通,並直達城外。其中,朱雀門最爲尊貴神聖,建築巍峨壯觀,皇帝出入多經此門。
北時的北宮正在緊張的施工中,除德陽大殿已經啓用,其餘各殿按照南宮形制,正在緊張施工。南宮建築佈局整齊有序,宮殿樓閣鱗次櫛比,仍是皇帝、嬪妃居住之所及內廷所在地。
南宮的主體宮殿坐落在南北中軸線上,自北而南依次爲司馬門、端門、卻非門、卻非殿、章華門、崇德殿、中德殿、千秋萬歲殿和平朔殿。
中軸線東西側各有兩排對稱的宮殿建築。西側兩排自南而北依次排列。東排爲鴻德門、明光殿、宣室殿、承福殿、嘉德門、嘉德殿、玉堂殿、宣德殿、建德殿;西排爲雲臺殿、顯親殿、含章殿、楊安殿、雲臺、蘭臺、阿閣、長秋宮、西宮。
東側兩排,西排爲金馬殿、銅馬殿、敬法殿、章德殿、樂成門、樂成殿、溫德殿和東宮;東排爲侍中廬、清涼殿、鳳凰殿、黃龍殿、壽安殿、竹殿、承風殿和東觀。中軸線兩側的四排宮殿與中軸線平行,使中軸線上的建築更加突出和威嚴。每座宮殿建築的前後左右,都有直道與其他宮殿相通。
蘭臺,是東漢帝國的中央檔案、典籍庫,是當時名儒奉詔著述的地方,典藏最爲豐富。當時,與班固同爲蘭臺史官的還有睢陽令陳宗、長陵令尹敏、司隸從事孟異,以及劉復、楊終、傅毅、賈逵、孔僖等人,個頂個都是當時名貫雒陽的大儒。
皇宮深似海,六叔鄧訓早不知去向,班固離開典藏室後,鄧堯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從典架上拿下一卷卷由黃絹包着的帛書。
由於年代久遠,包裹典籍的宮絹已經變得古色古香,可慢慢揭開黃絹,《秋風賦》、《自傷賦》、《搗素賦》、《怨歌行》等詞賦作品,和《枝頭愁秋圖》等畫作,一一呈現在她眼前。
班婕妤那揮灑自如、雋永靈秀的墨跡,就彷彿剛剛揮毫寫就一般,令鄧堯驚歎不已,更讓她迅速沉浸在曠世才女愴然幽怨的詞賦和字畫世界裡。
她含淚抄錄了班婕妤的《秋風賦》,悲憤之情難以言表,雙眼被淚所蒙。她看着班婕妤娟秀的真跡,彷彿從字裡行間看到一代才女悲愴悽然的人生。她淚如泉涌,悲憤難抑,便信手推開窗扇。然而,淚眼朦朧中,窗外軒內景象,和“颯”、“颯”令人心顫的聲響,又讓她爲之一怔。
蘭臺和南宮內其它各殿一樣,都是前堂後居格局。大殿的前半部爲大堂,後半部爲寢室、書房、起居室、畫苑等居室。殿後院牆內會有龐大的軒、苑、亭、榭等附屬建築,松竹掩映,假山怪石,小橋流水,鳥鳴魚翔淺,初夏秋冬景色各異,環境極其幽靜。
典藏室窗外便是一竹軒,地面遍佈菊黃翠綠,亭臺樓榭,秀水環饒,曲徑通幽。這裡是蘭臺內這些書蟲們幹活累了的時候,信步小憩的地方。已經是仲秋天氣,宮城中的槐樹和梧桐樹開始落葉,好似深秋情景。萬物蕭颯,軒內已落滿紅葉,但亭臺樓榭間,依然竹影婆娑,竹葉殼殼墜落,聲聲入耳。
此刻,軒內一人,身長九尺,虎頸燕顏,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重劍,正在落葉上舞“劍”。但見此人身輕似燕,在假山、怪石、女牆、亭榭之間翻越騰挪,身到劍到。軒內風蕭聲寒,一團“劍”影,“颯颯”的破空聲,彷彿勢掃千軍。“寶劍”過處,枯葉紛飛,如狂霧紛起,驚心動魄!
“真偉丈夫也!”鄧堯看得癡了,竟然驚歎出聲。生在豪門世族,見多了披金佩玉的豪強子孫、紈絝子弟,看夠了風流倜儻、自作多情的世家公子們,眼前景象不免令她耳目一新,爲之一振。
忽一陣秋涼冷風吹進典庫,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趕緊掩上窗扉。
又信手拿起一幅黃色書絹,隨便展開一看,原來是《自悼賦》,黃色的裹絹上蘭臺的令史們還特意註明是班婕妤手筆。《自悼賦》早已流傳於世,她能熟誦,然班婕妤的這件手跡,彌足珍貴,她可是第一次見到。
此時,想象才女當年寫此賦時悽苦心境,一筆一畫,其間似有淚跡,不禁悲從中來,吟誦中感同身受,顧影自憐,早已啜泣成聲: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
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爲後庭。
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離以自思。
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
軒內舞“劍”之人恰是班超,他抄書時久,實在煩不勝煩,便猛地扔下小毫,提着重鐗忿然移步至軒內,帶着憤慨開始舞鐗。衆書蟲們知他又在白日作夢,又要去摧殘一番花草,便俱搖首暗暗恥笑。
衆書傭之所以笑他,原來還有一典故。
班超到蘭臺當書傭後,日復一日伏案揮毫,案牘勞累,讓他身心俱疲。勇冠天下,卻不得不當一個書傭,終於讓忍無可忍。有一天,他猛地擲筆於地,憤然悲鳴道,“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閒乎?”
衆令史、書傭們聞之,都面露嘲笑之意,班超怒視衆人,昂然叱道,“一羣凡夫俗子,豈能知壯士之志向襟懷哉?!”
班超開罪衆人,受到班固、尹敏斥責。所謂文人相輕,蘭臺令史楊終素與班固不和,他對漢明帝和御史中丞薛大人偏愛班固早就恨之入骨。此時見小小的書傭班超也猖狂不已,便忿然將狀一五一十告到薛大人處:
“大人,蘭臺乃教化之地。昔曲沃代翼,致禮崩樂壞,爲天下大亂始。今小書傭咆哮蘭臺,尤焚琴煮鶴,其行當罰,其心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