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女終於從上頭房內打打鬧鬧地出來了,甘英、劉奕仁震驚地看着衆女,剎時目瞪口呆。尤其是劉奕仁,垂涎流下,長長地拖在下巴上,用幾乎想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伊蘭。金慄和伊蘭看着這兩頭狼,竟然不約而同地嚇得象貓一樣驚叫了一聲。金慄平靜了一下挑釁地對甘英道,“怎麼,不認識本公主了?”
原來,剛剛出浴的衆女粉臉紅撲撲的,皮膚細嫩白晰呈粉色,尤如剛出生之嬰兒一般,肉嘟嘟的,彷彿風都能刮破,嬌妍迷人,其風情不可方物。伊蘭雖然也用挑釁的秀目,當着衆女的面,意味深長地看着劉奕仁,可心裡卻戰戰兢兢的。劉奕仁可是嘗過她的好處的,她生怕這二獸獸性發作,果真如此當着衆侍女、小胡姬的面那可真丟死了。
於是,她提心吊膽地說道,“別拿獸目瞪着吾,說好的,到雒陽明媒正娶,吾與金慄便嫁汝二人,那時任汝所爲。假如害吾被父王扣下,金慄也不走了……”說着,與金慄勾肩搭臂,扭腰擺臀,作出浴後一付傾國傾城的慵懶狀,嘴裡嚇唬道,“汝二人後悔一輩子去罷……”
難道金慄也要留下?甘英一臉問號,震驚地看着金慄。
金慄羞赧地低下頭,手扭着袍角,這個假小子此時萬分嫵媚,又勇敢地擡起頭,直視着甘英的眼睛點點頭,聲音如蚊,萬分心虛地道,“吾剛答應的,汝可別怪吾,不答應不行啊,伊蘭總胳肢吾……”
劉奕仁鬼使神差地點點頭,甘英卻瞬間怒髮衝冠,虎着臉厲聲道,“哼,誰也別想扣下汝二人,國王也不行,不信試試看,吾會折了鄯善國王宮,也一定帶公主至雒陽……”
言未畢,衆女鬨堂大笑。伊蘭與金慄打鬧在一起,四個小胡女則笑得在地面氈毯上翻滾不已,伊蘭的兩個貼身侍女也捂嘴笑彎了腰。甘英與劉奕仁這才傻了,原來自己被兩個妖女擺了一道。
這幾日,國王陀廣伽與王子陀儯、大都尉陀均伽、輔國候陀盤安、右丞相婆蔞天、判長耶科瑟那等一衆官員日日宴請漢使團,禮數週全。但胡焰、蒙榆卻隱秘稟報班超,“國王殷勤備致,然鄯善人卻甚爲緊張,驩泥城內無人敢近漢使館舍,其狀怪異。北虜使團早應到王城,可至今了無蹤影,似不太尋常!”
鄯善是蒙榆的老巢,這幾日他與周令一直隱身在老情人色密蹉家中。
這個殺人如麻的老沙匪迷戀色密蹉的風情,長年在沙漠上奔波,自己心靈早已乾涸,而家中田地也長期撂荒。此番回到鄯善國,對他而言已人是物非,是榮歸故里啊。他已經不是沙匪,而是堂堂的漢軍軍侯了,着司馬甲服、佩劍,威風八面,這是鬧着玩兒的麼,色密蹉見男人這麼有出息,自然要好好慰問一番。於是,兩人小別勝過新婚,聚首時隨便一個動作更能勾起情致,於是便在榻上又是一番抵死纏綿。他們整整繾綣數日,蒙榆未離這座普通的莊院一步。
其實這不過是表相,暗中他和周令及麾下的嘍囉們正嚴密監視着綠洲內發生的一切!
那是城東密林中一座安靜的破敗莊院,隱藏在一片破爛的民居之中。色密蹉原是高原小月氏羌人,那一年被人賣到漢朝河西的武威郡,被大牧主成俊買下。這高原女子性子如烈火一般,把她綁起來,還要七八個婢女壓着成俊才能成事。
一次成俊姦淫色密蹉後,這個婦人四肢被捆着竟然還能用腦袋撞傷成俊。年已六旬的成俊被她撞得頭暈眼花差點一命嗚呼,不禁惱羞成怒準備第二天用“角刑”處死她。周令那天恰好在成俊房中做“生意”,他懸在屋頂,不經意間發現這一幕。“角刑?!”他回來告訴蒙榆後,蒙榆大驚。
“角刑”是一種古老、殘忍的刑法,是用尖利的犛牛角從下而上,從而將女人活活捅死,極其血腥、慘無人道。蒙榆二話沒說,當夜黎明到來之前便與周令重新進入成俊的大宅,將被打得昏死過去的色密蹉給救了出來。這婦人重情義,從此便跟了蒙榆,併爲蒙榆生養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現在女兒已經六歲,蒙榆將其取名爲晉女。
這是一所獨門獨院普通住宅,也是蒙榆、周令二人的秘窟之一。蒙榆天天與色密蹉糾纏在一起,搞得天昏地暗,都快被這魔女榨乾了。與蒙榆不同,周令曾爲女人傷害過,從不敢談情說愛,想婦人了便去酒肆、歌坊找胡姬泄火。
手下衆匪已經都撒了出去,每天晚上,蒙榆便與周令在綠洲上象幽靈一樣遊蕩,搜索王城內外的每一個角落。這天二人專程返回館舍向班超稟報道,“右丞相婆蔞天、判長耶科瑟那,在貴族中串連頻繁,王城內似有大事變要發生!”
對這些信號,班超並不吃驚。漢匈在角力鄯善,沒有雜音反而不正常。已經幾天過去,北匈奴使團該到伊循城了,此時他最需要掌握王宮內的動態。可甘英、劉奕仁、金慄、伊蘭等人似乎沉湎在恩恩愛愛中不能自拔,無一絲有用的信息傳出來。
這天深夜,一個樓蘭塞人潛來館舍,被班秉、班騶二將捉個正着,原來來人正是沙荑。她見到班超、淳于薊顧不上行禮便急報道,“司馬,北虜使團已至伊循。國王派右丞相婆蔞天、伊循州長迦牟韋接待,不日或將來驩泥城。吾想在南河邊伏擊……”
沙荑的駝隊不過四五十鏢師,其中戰力最強悍的是權魚從中原帶來的十餘西域籍竇氏門客,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這支力量去拚命。因此,班超道,“不,此事吾來辦。鄯善國內匈奴人眼線衆多,汝不能暴露,一切需依令行事……”
等沙荑走後,班超趴在蒙榆、周令製作的沙盤上,將眼前的局面仔細盤算了一遍。
漢使團先至驩泥城,雖取得先聲奪人之勢。但陀廣伽未歸附漢朝,連北匈奴驩泥城賦監偄落漪都仍在驩泥城內照常公幹,國王這是要在漢匈兩國間騎牆取巧,兩不得罪。可漢匈不兩立,漢軍已經開始征討白山,兩家使團一旦見面便只有火拼一條路,這是明擺着的!
陀廣伽要想把騎牆取巧之計玩下去,便不能讓這兩支使團火拼,要做到這一點那就不能讓兩家使團見面,唯一的辦法便是說服北匈奴使團藏匿到隱秘之處。可北胡使團會同意隱藏嗎?副使比離支是武半,身居禁庭都尉要職,是單于身邊的人,他膂力過人,眼高於頂,必然會視避讓爲恥。可正使屋賴帶是貴人,曾出使西域諸國,更擅長權謀機斷,定然會視火拼爲下策!
班超慢慢理清了頭緒,便對胡焰令道,“匈奴人至驩泥城,必藏匿於秘營之中。令蒙榆、周令、甘英、劉奕仁務要縝密偵查,生死存亡之時,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彼藏身之地!”
於是,從王宮到各部族村寨,漢使團隱秘撒下了一張大網,嚴密監視綠洲每一個角落。
風聲越來越緊,這天伊蘭、金慄和王妃一起匆匆忙忙來到館舍又送來緊急情報,“國王近幾日憂心忡忡,與大臣揹着吾等嘀嘀咕咕。有時則借酒澆愁,將自己弄得大醉。有話也不對吾二人講,似有大事躲避吾二人!”
班超以實言相告,並安慰道,“匈奴使團已至伊循城,不日即來王城。汝幾人務要一切如舊,呆在王宮中不要外出,勿讓國王與衆臣生疑!”
送走王妃與伊蘭,班超下令甘英與劉奕仁歸隊。形勢已經十分嚴峻,與北匈奴使團一戰已經難免。屋賴帶雖然有整整百三十騎,人數三倍於漢使團隊,但班超無絲毫猶豫,決心吃掉它,斷了陀廣伽的念想。只要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即便強襲,也絕不能讓他們在驩泥城多活一天!
郭恂這幾日在王子陀儯的陪同下,正在走訪驩泥城及周邊綠洲上的各大部族、各大市,將大漢的威儀傳遍鄯善國各個角落。各方消息都彙集到驛館,班超與淳于薊一直密切地盯着正在伊循城的匈奴使團動向,但並未將緊急軍情稟報郭恂。
但接下來,驩泥城似乎迷霧重重,北匈奴使團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蹤影。沙荑的駝隊正在密切地監視着駝道,而胡焰、蒙榆等人着胡服混在王城內外仔細偵測綠洲內一舉一動,可除了來來往往的商旅始終未見匈奴人身影。
出使很順,郭恂志得意滿,心情很爽,他已經準備啓程歸國,“班司馬,吾等大功已成,吾意明日即啓程,取道伊循、陽關返回敦煌郡覆命,司馬以爲如何?”
班超作出流連不捨狀,“郭使請稍待數日,吾仍有事未完!”
郭恂理解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婼羌水草豐沛,層林叢集,南山出良玉,綠洲有上好蒲桃酒,城內胡樂環繞,肆中胡伎豐潤妖美,看來班司馬雖爲戰神尤性情中人也。只是不必多費銅錢,吾已着溫翁代購鄯善物產,自然不會少了班司馬!”
班超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過仍需稍待時日,讓麾下士卒亦盡滿載而歸方好!”
這理由雖然牽強但郭恂自然也不好反對,班超是領軍司馬,恤愛士卒天經地義。國王陀廣伽日日大宴侍奉,譯長丘庶盡心侍候,侍婢胡伎嬌媚可人,晚走幾天也沒什麼。況且這裡地處南山之下,枝頭新綠醉人。大軍二月份到白山時,氣溫暴寒,大雪紛飛,天寒地凍。此時雖是閏三月,卻有天壤之別,郭恂樂得在此多逗留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