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者眨着一雙老鼠眼,忽然淫邪獰笑,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今日吾不僅要取了爾三人狗命,收了爾坐下三匹寶馬,還要收了汝嫂、汝妹……對了,吾聞汝嫂雁旋和汝妹班昭俱國色天香,汝府上侍婢亦盡是上等貨色。原想待官賣時取其爲奴,好好品嚐品嚐,沒想到汝狗日的好大能耐,壞了吾好事也……”
說得高興處,又俱抽出劍,竟然又仰天哈哈哈地獰笑起來。
班超自小便在北軍營中跟師傅左車廝混,雖然這些人都穿着黑色襦袍,但他一眼便能認出,這五人確實是漢軍士卒。而居者,從其氣度、做派看,不是屯長也是個隊率。
“敢罵吾嫂吾妹,讓汝等帶着這笑下地獄吧!”此時,不待這個人罵完,班超已經殺心頓起。又想起竇大人的話兒,“遇雍營的人,則殺之!”大人說得沒錯,雍營果然不會放過班家,現在也只有悄悄殺了他們,才能少生更多事端!
他絲毫沒有遲疑,無聲地抽出重鐗,在五人的獰笑聲中,毫無徵兆地拍馬便衝了上去。赤蕭似乎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此時如箭一樣驟然射出。班騶和班秉則緊隨其後,三匹黑紅色的戰馬,如三團烈焰,成三角隊形箭一樣掩殺過去,瞬間便至五名歹人近前。
對方五人愣了一下,止住笑聲。他們大意了,只顧得仰天大笑,快意至極。他們身處封閉的雍營之內,對大漢江湖上事雖有耳聞。但是,他們並不信那些傳言,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班家老二手段是何等高強。於是,他們爲自己的孤陋寡聞付出了代價!
本以爲三個五陵原上農夫,威壓之下定然會下馬束手就擒。可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碰上的是班超,一言不合,瞬間已經仗鐗殺到馬前。
雙方相隔不過幾十丈遠,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切已晚了。
午後的陽光下,毫無徵兆,三匹黑紅色的火焰瞬間已飛至歹人眼前。班超座下的赤蕭速度更快,如一道黑紅色的閃電,交接之間,“啪”、“丁當”,一聲悶響伴着清脆的金屬斷裂聲傳出,班超揮鐗將中間男子握劍的右臂生生給砸下。而男子手中的長劍,則已經被震斷爲兩截。
班超沒有用鋒利的鐗尖取其性命,更沒有拍碎他的頭顱。而僅是用重鐗砸斷,連皮帶骨,飛出老遠。
男子“嗷”地慘叫一聲,隨着手臂拖着血飛出,人也栽落馬下。班騶和班秉也爭先而上,長劍瞬間便取了兩人性命。第一個回合,對方三人落馬,兩死一傷。
另兩人回過神來,大驚之下倉皇不敢迎戰,拍馬而逃。
班騶抽出腰中短刀甩手擲出,一名歹人僕落馬下。班秉則挽弓搭箭,颼地一聲,最後一名賊人應弦落馬。僅僅一個回合,剎那間的事兒,對方五人僅有中間的男子傷重被俘,餘皆斃命。
“班公子饒命,老天哪……班公子饒命啊……”
中間的男子左手捏着呼呼流着血的斷臂,白骨、肌肉淋漓着鮮血,一個勁地往外涌着,慘不忍睹。此刻他心裡悔死了,他大意了,他沒想到班家這小崽子坐下馬速度這麼快,手中鐗又這麼凌厲。不是讀書人麼,什麼時候竟成了鐗客?
心裡懊惱着,見班超策馬而回,趕緊伏地求饒。
“汝不是口出狂言,要吾一家性命麼?適才何等威風,汝不是要辱吾嫂嫂和阿妹麼?”班超跳下馬,懷抱重鐗,蔑視着他,怒聲問道,“說吧,究竟是誰指使汝來的?”
“尕叔,這貨留不得。”班騶和班秉檢查了被射殺、射傷的兩人,並帶着屍體和傷者策馬而回。班騶擔心班超心軟,便提醒道。而班秉已經跳下馬,在聖水河橋下一處窪地,用刀開始挖坑。
被班騶射傷的人,箭矢從肩胛骨下穿胸而過,卻未致命,他嘴裡的血拖到胸前,奄奄一息。樓煩人夠殘忍,班騶扶其坐在橋下,看着他嘴裡的血一團一團流下。“剛纔汝也罵得挺兇,這會慢慢享受罷!”班騶痛罵一聲,這才磨磨蹭蹭地欲去幫着兄長挖坑。
這一切,斷臂男子看在眼裡,便跪於地上求饒開了,“班二公子饒命,是雍營司馬李銘之妹李慧驅使……這婦人好……淫,蛇蠍心腸……其兄爲司隸校尉囚禁後,那晚此女悄然至軍營,獻身吾等,吾色迷心竅……”
班超抱鐗立着,感到納悶,“吾與她無怨無仇,到底爲何欲加害於吾?”
“班公子威武,官司打贏了,李銘也摺進去了……李慧**,是不會饒了班家的……雍營的人,也不會放過班家……”
男子叩頭不止,血仍在滋滋地流着,班超卻已不再理他了,而是走到橋下幫着班秉挖坑。自己一家老小俱住在五陵邑,這可是雍營的兵,一旦走漏了風聲,雍營難免仍有李銘餘孽,班超不敢留下數不清的麻煩,最好的辦法是一了百了,埋掉了事。
日頭正向西天墜去,看着坑已漸成,男子已經明白那坑裡分明是自己的歸宿,剛纔的威武勁、不可一世勁兒早已不翼而飛。他跪於地下,臉色煞白,身下血已一灘,猶哀求不已。
另一邊,班騶懷抱寶劍,見坐於橋邊的中箭者血已差不多吐幹了,身子一歪便軟綿綿地倒下。這混蛋抽出劍,便一劍斬下其頭顱。
兄長班秉一邊忙活,一邊訓斥道,“尕叔說過,不允許委瑣地斬下頭顱,汝又忘耶?”
班騶卻不理會兄長的絮叨,而是對斷臂男子訓斥道,“耶耶耶耶耶,甭求饒好不好?嘰嘰歪歪的,汝若象一個男子漢,就敢做敢當。怎麼這簡單的道理還不明白,想想看,爾等乃十惡不赦的混蛋,還能留得麼?當然,汝也可以走,然不能騎馬。既然不想走,汝不如自己了斷吧,省得吾動手!”
班騶胡亂說完,便抱着劍站於一旁,擺明了就有放他走的意思。正在此時,“啪”地一聲,一節枯樹枝重重地砸到班騶身上,班秉怒吼道,“威風使夠了吧,滾過來挖坑。尕叔都在掏土,汝威風個沒完耶?!”
班騶回頭一看,見班超跳進坑內,班秉用劍挖,班超用雙手正一捧捧往坑外扔,這才覺得不妥,趕緊過來幫忙。要用刀劍挖出能埋五六人的大坑,絕非易事。等日頭快要隱進西北方連綿的羣山後,坑才大體挖成了。
這是聞名天下的崤函官道,是從京城雒陽進出關中平原的咽喉要道,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可是,平時往來不絕的商隊不見了,整整一個下午,未見一人一馬,更不見一輛商賈的牛車。班超隱約明白,雍營替李司馬出頭的絕不僅是這五人。華陰和鄭縣,可能人家都有人做了安排。這也讓班超心中隱隱生出寒意,雍營的人絕不會放過他班家!
再沒人理會斷臂男子了,這三人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斷臂上的血仍在汩汩流着,此刻鑽心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着。他恨恨地看着這三個魔鬼,這坑是幹什麼他一清二楚。殺完人,再悄悄挖坑埋掉,一了百了,這種事他可沒少幹。看着這越挖越深的坑,他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班壯士……幫幫忙……求求……汝,殺了……吾吧……”斷臂男子不再徒勞地捏着斷臂,而是費力地抽出短刀,可看一眼藍天白雲和無垠的曠野,咬了半天牙自己卻該死下不了手,只好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班超和班秉太忙,沒功夫理會他。班騶心眼多,聞言一邊挖土,一邊譏道,“吾不會殺汝,好歹是條性命。吾剛纔便放汝走,沒聽到嗎?不走也有辦法,不過得自己想……”
斷臂男子的臉,已經被疼痛折磨得變了形。他沒轍了,這才知道,有時候想死都是很難的事兒。狗日的,太欺負人了,這點忙都不幫。這才華陰地界,血都快流乾了,天也快黑了,方圓百里並無人家,不讓騎馬,還說要放,吾能走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