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莊一把將其攏在懷中,憐愛地吻着她道,“汝未給朕道喜也!”
朝賀時間快到了,書房外面宮女、太監一大堆,秦鵝難爲情地瞅了一眼御書房門口。她依偎在皇帝胸前,耳根燒得滾熱,低頭悄聲道,“小婢給皇上道喜,祝皇上長樂未央!”又仰起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皇帝,聲音如蚊,楚楚可憐地懇求道,“晚上婢好好侍候皇上,任罰任剮,現在朝駕時間已到……”
“哈哈哈——”劉莊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知道她會錯了意,便用手颳了一下她可愛的小鼻子,“羞不羞,小小年紀,儘想這點破事。北征大捷,今天是朝賀的大喜日子,朕只想聽汝賀喜,不想幹別的!”
秦鵝受到皇帝捉弄,聞言大羞,以雙手捂面道,“皇上欺負人……小婢遵旨!”
忽然隱隱嗅到幽香,清新的,不似博山薰香內的柱香味兒。回頭一看,原來書房內不知什麼時候新擺了幾盆姿態各異的花兒。尤其是兩盆名貴的梅花,一盆是綠萼梅,一盆是玉蝶梅,正無聲怒放,嬌俏可人。他便放開秦娥,走過去蹲下,閉上眼睛,興致勃勃地嗅着它們的淡淡幽香。
正是三月春濃時節,但早晨天氣還是較冷,可盛開的花兒卻寫滿春意,鮮豔奪目,醉人的幽香泌入心脾。
秦鵝見沒有動靜了,便鬆開手,看見皇上閉目陶醉地嗅着玉蝶梅,臉上還帶着輕鬆陶醉的笑意。他走到花盆邊,蹲在皇上身邊指着硃紅盤龍柱子旁邊的一盆鮮花解說道,“皇上,這是皇后昨日從上林苑親自選來的,剛剛綻放呢,便呈來請皇上品賞。”
劉莊又蹲在其餘幾盆花前細細品賞了一陣,還再一次伏下身子,閉目輕嗅花香,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品味着花香。口中連連讚歎道,“雍容華貴中不失無限嫵媚,醉人淡香中不失幽遠清新,真春之使者,春意盡涵也。只是,不知此花何名?”
“知道知道!”秦鵝高興地道,“妾聽說此花好像叫做……叫做……春日捷報。”
“是給朕報捷呢,知吾者皇后也!”劉莊看着這個可愛的小宮女,人美花嬌,真是別樣風情,不覺大感玩味,“這名起得倒是十分新鮮,莫非是取報春之意哉?”
秦鵝認真地道,“皇上,此花可有講究哪,極是靈驗。尋常年份不開花,只有逢驚天大喜之時,彼纔會迎風怒放。且開放時,顏色變幻莫測,時潔白如雪,時嫩黃如絹,時粉白間雜絲絲紅暈,宛如貴人雙頰,含苞欲放,且嗔且羞,定讓皇上聞喜事而感舒爽也。”
劉莊聞之心裡暖洋洋的,“這是皇后讓上林苑送來的?”
秦鵝俏聲道,“小婢剛纔說過,是皇后親自去選的,昨日從上林苑用暖車送來宮中。一共送來了十盆,有黃、紫、白、紅……許多名色,都不如這二盆春日捷報最爲名貴。皇后昨天下午就派人把這盆送來,放在這柱子旁邊。當時小婢曾向皇上啓奏過,因皇上總在省閱文書,可惜未留意也。”
天色漸漸亮了,一羣鵓鴿帶着響哨,在北宮的上空盤旋一陣,又吵吵嚷嚷地向邙山下的白馬寺方向飛去。太陽照在宮外的白玉雕欄、古銅仙鶴和婆金銅鼎上。當朝會的鐘磐聲響起時,劉莊神采奕奕地進入德陽大殿,在鼓樂聲中,開始舉行盛大朝賀。
殿外爆竹震天、笙鼓聲急,殿內琴磐和鳴、繞樑不絕。劉莊冕冠垂旒,端坐御牀之上,三公、九卿率領文武百官、諸候、各國使節,俱來朝賀。朝堂之上,君臣互相賀喜,洋溢着一派喜慶氣氛!
禮制規定的朝賀程序走完後,衆官又俱向高密侯鄧震、鄧訓、班固賀喜。劉莊則親自走下御牀,權倌撥開玉簾,皇帝走進朝堂之內,拉着鄧震、鄧訓、班固三人的手,先對鄧訓道,“卿可速代朕親至竇府、耿府,再向竇老夫人、耿老夫人、諸公主親致賀意和慰問!”
“謝皇上,臣遵旨!”鄧訓趕緊出宮而去。
劉莊又看着臉色紅潤、神采奕奕的鄧震道,“高密侯、班郎,班家出一兒郎,朝廷得一猛將,可喜可賀啊!”
“謝陛下!”鄧震與班固趕緊躬身謝恩,鄧震又道,“恭賀皇上出師大捷,建千古奇功,斷匈奴右臂!恭祝吾大漢國運永昌,祝陛下長樂未央!”
“祝賀陛下再得勇將,願陛下長樂未央!”司徒王敏、汝南太守鮑昱、司隸校尉華鬆、御史中丞薛池等衆大臣,也一齊向皇上賀喜,並向鄧震和班固致喜。
高密侯鄧震先向皇帝劉莊謝恩畢,然後拉着班固,一一向衆重臣躬身還禮!
此時的鄧震,謙遜地向衆大臣回着禮,奪盡了班固的彩頭。彷彿班超不是他女婿,而是他生養的兒子一般。心裡那個甜哪,對班超這個女婿,真是愛透了。全然忘記了當初班超搶了女兒的芳心,他老人家恨得鬧心,就差動手殺人。
……
雒陽城內數十萬吏民正沉浸在漢軍大勝的喜悅中時,遠在萬里之遙的白山冰天雪地中,此時漢軍各營仍在緊急診治大量凍傷士卒。
別部則按照竇固將令,竭盡全力幫助霜刺的蒲類國搭起國家架子,打造漢朝抵抗北匈奴的最前哨陣地。他們在北匈奴降民各部族中,按人口多少,夠五戶則編爲一伍,夠十戶編爲一什,百戶爲一隊,千戶爲一曲,由部族酋長擔任伍長、什長、百騎長和千騎長。
這些北匈奴降民,雖然不得已降蒲類國,但很多人並不服。在松樹塘驛站邊的一個五十餘戶的小部族,年青人都在南呼衍部軍中,村落中二十三名十餘歲少年,夜間攜帶馬匹、弓箭欲逃出疏榆谷,復投金微山南呼衍部。
少年們被國兵截住後,雙方一場混戰,國兵僅死傷六人,二十餘名少年則全部被斬殺。霜刺大怒,血洗了這個部族,車輪以上高男丁一律被斬殺,剩下的婦女小孩則被編入蒲類國爲奴。
暴動、鎮壓,再暴動,再鎮壓,蒲類國建國的過程,異常血腥!
蒲類國已有人口萬數千人,儼然西域大國。可被鎮壓二千餘人後,降民仍有萬三千人,還不是順民,這是一鍋夾生飯。曾經的奴隸成爲主人,曾經的主人成了奴隸,南呼衍部降民們自然不服,他們很多人本來就抱着夏天到來時,逃離疏榆谷的念頭呢。班超、淳于薊想制止霜刺殺戮,可漢軍很快便要班師,霜刺的蒲類國在疏榆谷不過近三千國民,要統馭萬三千降民,小馬拉大車,還能有別的辦法麼?
淳于薊則幫助疏榆谷都尉吐璺組建起了一支人數千人的國兵,由別部三位領軍軍侯帶着刑卒們幫助訓練。淳于薊還帶着吐璺王子深入西山,到移支國出使,令這個只有千人的山中野蠻小國不再敢到蒲類海搶劫。
蒲類城王宮的正廳,是竇固的帥府。而王宮的後院,則是霜刺一家的住處。此時在後院西側的偏廳上,金慄與伊蘭二女坐在炭火前,正抱着膝蓋圍着火盆嘰嘰喳喳、旁若無人地悄悄嘀咕着。她們似乎在密謀着什麼,根本顧不上陪王妃說說話。
西域各國的公主與漢朝的公主不同,她們需要與王妃一起,視察、撫慰國民,幫助國王、王妃理政。這些天,金慄、伊蘭不停走訪各村寨、各部族,今天兩人卻或許聽到了什麼重要的事兒,一派心神不定的樣子。
王妃黑稗正帶着幾名侍婢在一邊補繡一面戰旗,那是班超別部的戰旗,也是班超的將旗。慘烈的大戰之時,淳于薊亦以旗爲兵器,刺殺無數匈奴人。大戰之後,這面英雄的戰旗染滿匈奴人的鮮血,戰旗中間先後被十幾支敵箭射穿。但雖經戰火銷煙燻陶,卻依然赤紅如火。
在黑稗的堅持下,中軍軍侯華塗才同意由王妃補繡。已經幾天過去了,王妃晝夜趕工,已經接近完成。此時,王妃看一眼門外的漫天雪花,似乎感慨萬端地自言自語道,“此或今年最後一場春雪,看看天便熱了,春暖花開之時,漢軍便要班師了!”
“班師?!”這一招果然有用,二女聞言大驚,停止嘀咕,齊聲扭頭驚問道,“各部族都在傳說,阿母也以爲漢軍果真要班師?”金慄又不滿地道,“燕然山不打了麼,車師國不打了麼,皇帝遠在雒陽,不知白山詳情,大軍爲什麼要班師?”
黑稗心裡暗笑,嘴上卻解釋道,“夏季馬肥,匈奴人最喜夏季打仗。大漢皇上何等精明,王師需要揚長避短,偏在匈奴馬最瘦時打……哎哎,汝二人這是上那去?”
“吾去大殿上問都尉……”二人聽明白了,也坐不住了,匆匆撂下一句話,便擡腚走出西廂房,手拉手,踏着積雪,急匆匆地向正殿走去。
正殿後門前,兩名中軍衛卒對這兩個小公主十分友好,打開門,又掀開厚厚的氈簾,微笑着放行,還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