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角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下,一羣身着粗麻布襦裙的女孩都圍在呈艮、呈矜身邊,她們都跪坐在席上嘰嘰喳喳地說着什麼,不時漾起一片咯咯的笑聲。女孩們帶着崇拜的目光,一次次回頭看着二人,那目光中的傾慕之色溢於言表!
陳祖成跪坐席上,恭恭敬敬地聽着呈匉介紹楨中州情,其實心裡正在感嘆,怪不得虺吾堂堂州長要不惜手段要得到呈氏母女。他不時偷偷瞟一眼那羣少女,心裡美美的。因爲過去這幾天將呈妤從高高的駝架上抱上抱下,他沒少揩油,也算摸過了。
但再偷偷睃一眼呈母,心裡又不禁有點遺憾。這兩個小女雖然錦繡矗立,可與呈母比起來便相形見絀,簡直是個平坦的場院。
旁邊草屋門前,一陣地動山搖、撕心裂肺的豬鳴聲傳來。男人們正在宰殺一頭豬和一頭羊,準備炙烤。而呈母帶着婦人們進進出出,沽酒洗菜烤餅制羹,正在準備餉食。
忽然呈艮磨磨蹭蹭地蹭了過來,呈匉一邊慈愛地看着自己可愛的小女,一邊與陳祖成與楊軒高談闊論。呈艮蹭到楊軒身邊跪坐下,趴在他耳邊嘀咕道,“姊妹們想看壯士舞劍,可否?”
楊軒正聽呈匉介紹依耐國與楨中國過去的恩恩怨怨,說得十分興起,便沒有理會。見楊軒不理她,呈艮又賴乎乎地小聲懇求道,“求汝了吾已經吹了牛,給個面子罷好不好噢?”
這嬌撒的讓人沒法拒絕,但楊軒卻當着人家的阿翁面說,“親吾一下,便可舞劍……”這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呈艮小臉緋紅,看了一眼阿翁,還是毫不猶豫地真親了,只不過是象徵性地啄了一下楊軒面頰。
陳祖成心裡犯酸,用憤怒地目光,狠狠地瞪了楊軒一眼。
村人們都興致盎然地看着呈艮與楊軒這一對小人,呈匉見小女在對着壯士發膩,而楊軒分明也極喜呈艮,便欣慰地看着他二人。楊軒沒想到她來真的,瞬間自己鬧了個大紅臉,尷尬中突然急中生智道,“汝回答吾一件事,吾便答應汝!”
呈艮不悅道,“賴皮,那快說!”
楊軒其實不過隨便推託,他根本就沒什麼想問,見她答應了,便想了一想道,“對了,此村不過住山樑之上,爲何叫摸嶺,是否求親便都要摸?”
呈匉和周圍圍觀的男人們聞言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呈艮和牆角邊樹下的女孩們都紅了臉,一個個捂嘴巧笑。
呈艮咬咬牙,附楊軒耳邊小聲道,“吾部族女人長得好,各國貴族、來往商賈便以娶吾族中女爲榮,那些娶不到的便要來搶。搶不到的,能得偷摸一下也以爲榮耀,故吾村落被戲稱爲摸嶺,後來部族便以此爲名!”
“老天,摸一下便這麼有名?”楊軒說着,竟然情不自禁地摸一下呈艮的髮辮,“末將也摸了……”
“都看着呢——”呈艮打落他的爪子,嘴裡小聲叱道,“笨蛋,不是摸頭,是……摸腰……摸腿……”說着,便羞澀得實在說不下去了。
楊軒右手躍躍欲試,嘴上卻作勢道,“那有什麼摸的,便是個場院,平平的……”
呈艮狠掐了他一下,“汝休想,沒看阿翁和衆人瞅着呢嘛。再說,真想摸也行,摸了可是要娶的……”
雖然聽不見二人說什麼,但衆人看神態還是看明白了,俱鬨堂大笑。一邊的陳祖成已經炸眼,但守着衆人又不便發作。便端着甜透了的秋熟寒瓜狠啃,心裡便發着狠,眼中似要殺人,待會沒人時要好好教訓楊軒一頓。
楊軒人生得嫩,臉龐如少年一般,性格也隨意,他根本不理會陳祖成的怒意,自顧與呈艮起膩。只不過守着人家阿翁,楊軒自然沒膽量真的摸人家女孩胸臀。鬧得差不多了才道,“這樣吧,汝找四個健壯後生,徒手頂牛,這個來勁!”
呈艮蹦蹦跳跳地跑到阿翁身邊,小聲說了一會兒,呈匉仰頭大笑。此時恰好餉食好了,炙烤豬肉、燉羊肉、油酥黑麻胡餅、菜羹、蒲桃酒,十分豐盛。飲酒幾輪,呈匉便回身招招手,四個健壯後生躍躍欲試走過來。所謂頂牛,就是象牛一樣頭對頭頂,看誰蠻力大,敗下陣去便算輸。結果,四個高大粗壯後生竟然都輸在清秀的楊軒頭下。
部落一片歡騰之聲,呈艮倍有面子,興奮之餘貼着楊軒跪坐,切肉侍候。
陳祖成看得眼熱,他帶着酒意一臉怒氣不時怒睃楊軒。衆人大驚,呈艮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也是不知所措。呈矜卻款款走了過來,嘴裡抱怨一句,“壯士恁小氣……”便低着頭乖巧地坐到陳祖成身邊,拿起小刀幫他切肉舀酒侍候。
陳祖成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呈匉夫婦二人則換了一雙欣慰的眼神,欣喜地看着這兩個後生!
傍晚時分,老酋長高高興興地回來了,嘴裡連連感嘆道,“壯士到底厲害啊,虺吾州長見漢使團腰牌時,竟然對牌而拜,並欲來拜訪。吾按壯士言,告之壯士已經離去,彼一付失望模樣!”部民們也都興奮地議論紛紛。
“嗬嗬,老淫賊上當了……”楊軒令人掃興地問酋長,“請問酋長,村中能挽弓者多少?”
酋長與衆部民聞言大驚,酋長問道,“挽弓?是要打仗麼?村中後生能控弦者不過二十四人,這……”
陳祖成道,“好,命這二十四人帶上刀矛弓矢,全部到屋外場院集合,本隊率要訓話!”
風雲突變,酋長和村人都嚇壞了,好好的突然說要打仗。不一會兒,二十四名健壯後生都帶着傢伙,穿着簡單的獵人皮甲,一齊來到呈匉家屋前場院上,神色緊張、亂紛紛地站在一起。婦人孩子和老人們則驚慌地站在四周,不知所措。
楊軒命後生列隊,陳祖成左手握着環首刀杯,在亂哄哄的隊列前來回走了一圈,拍拍手等衆人安靜下來才道,“虺吾擄人妻女爲奴罪當斬首,此次定然欲殺人滅口,屠滅摸嶺部族。汝等不要怕,吾乃漢使團隊率,自會爲部族做主。從今日起,男丁不得離開部落,需時時戒備。女人不得離家,防止出現意外。吾會再去搬救兵,數日之內,必解汝呈氏部落之危!”
此言一出,摸嶺人男女老少全部驚慌失色!
接下來,楊軒令青壯後生以呈匉爲首,將小小的摸嶺全部封鎖起來,並開始日夜巡哨、守衛,又在轅門和四周圍牆建立了幾個簡易箭堡。
而陳祖成當天晚上便在一個後生的嚮導下,按照商尉府府丞蠕蠕交待的方向,繞過楨中城,馳向崑崙山深處的一條山坳內,去尋找旋耶扎羅去了。
紀蒿手下的楨中市尉府離此不過百里,也在城外市邊。而旋耶扎羅的護商隊一直在這一帶活動,陳祖成跟隨班超征戰四方,身爲隊率,自然很有心得。虺吾爲禍一方,此次事發,畏懼漢使團懲治,想解套唯一的辦法是殺盡知情者。
陳祖成已經走了,只剩下楊軒與無屠置的兩名驛卒。雖然戰戰兢兢,不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麼,但是酋長、衆長老與呈家人,清食時還是熱熱鬧鬧地招待了楊軒。
哺食畢,楊軒將土圍子內內外外仔細巡視了幾遍,並一一安排村中後生防守位置。又命在場院邊的空地上挖大坑,將隨身帶着的大箱子全部埋進土中,並規定一旦開戰,除青壯年外,全村人與牛馬駝全部集中到這塊空地上!
當夜一夜無事,第二天天黑前陳祖成才歸來,他帶回的消息令全村人既緊張又振奮。“虺吾叛漢投靠焉澠,一切均在商尉大人掌握中。旋耶扎羅大人率護商隊便藏匿在楨中城北山坳內,只待虺吾舉事,便將其一網打盡!”
酋長和部民們心裡踏實了一些,尤其是呈家二女,這才知道被人家護送回家,原來這都是商尉大人安排好的。
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可前三天並無事,楨中城一點異樣沒有。酋長和部民們均以爲虛驚一場,都有鬆懈的味道,陳祖成卻道,“勿要大意,今明兩日,必見分曉。”
果然,到第四天後半夜時,西南方楨中城方向的夜空中牛角號突然如炸雷一般交替響起,無數火把正在向摸嶺涌來!
就在此時,摸嶺東邊坎下的密林內,有七八騎衝上嶺並穿越沙棗林快速馳到村前。“自己人,不得亂放箭——”後生們驚慌地舉弓欲射,被楊軒迅速阻止。陳祖成則策馬出寨圍子迎了上去,領頭的竟然是軍侯田慮。“軍侯,終於等到汝了——”楊軒也策馬衝過去欣喜地驚叫道。
田慮只冷冷地哼了一聲,嘴裡輕聲道,“準備接戰——”,便率領甘英、王艾、劉奕仁、魯鰭、童周、吳彥、徐乾七員大將一齊馳進寨圍子中。
田慮與酋長簡單寒喧了幾句,便帶着甘英、劉奕仁等將穿過村子,一直來到西邊寨圍後轅門處,眼看着寨牆外越來越近的火把,扭頭對跟過來的酋長交待道,“酋長速帶部民離開茅屋,坐村中場院上,戰時不得亂跑動,州兵由吾等對付!”
酋長答應一聲慌慌張地去組織部民,王艾則揮鞭“啪啪啪”教訓了一頓陳祖成、楊軒,嘴裡怒罵道,“軍侯率吾等來兩天了,一直隱在村外嶺下林中,人馬快讓蚊子吃光了,汝兩個狗日的只顧着調戲人家閨女,虺吾要不來衆將非宰了汝!”
二人被教訓一頓,一句話不敢回。
此時村子西邊火把明亮,一彪人馬足有數百人已經將村子圍了起來,騎卒足有百餘騎,在圍子外吆吆喝喝,來回疾馳巡睃,不可一世。土圍子外的幾個乾草垛則已經被點着,火光熊熊,照得林中村落如同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