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怎麼都不肯開口告訴鳳輕實情,又擅自派了素素出去殺了朝廷的人,兩相疊加之下,導致鳳輕心裡就像悶了一把邪火,燒得她真想把青龍綁起來嚴刑逼供,讓他乖乖地對她和盤托出——當然這個想法只能存在於鳳輕的腦子裡,要是她真的將這件事情付諸行動,誰把誰綁起來都是一個問題。
青龍上次的話雖然滿滿的都是輕蔑不屑之意,但是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想要用宗主的身份讓他就範,對鳳輕來說,簡直就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不過,這件事情,自己有錯嗎?
夜闌人靜躺在自己那張舒適卻有點太過寬大的牀上,鳳輕不止一次,翻來覆去的想這個問題。
身爲五毒宗的宗主,知道教內的一切事情這是她的權力!就算這個“魑魅魍魎”是什麼能夠讓武林爲之色變的恐怖存在,她也有權力知道。
鳳輕相信,青龍不告訴她實情,甚至不惜以一個人的性命爲代價,也要警告那些肖想着“魑魅魍魎”的人,都是有着他的考慮。雖然青龍不是什麼好人,爲人放蕩不羈,沒心沒肺,好像世間萬事萬物沒什麼能夠讓他上心的,但是鳳輕知道,他不會害她。
要是青龍想要害她的話,也就不用廢了這麼多力氣讓她坐穩了宗主的位子,更不用嘴上嫌棄着她沒有武功天賦,卻還一邊盡心盡力的教她輕功——就是這幾天因爲生悶氣,鳳輕都沒有去練習而已。
只是人往往是這樣,就算知道,有時候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所隱瞞,並不一定都是想要害自己,但是隻要知道一件明明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到頭來自己卻是最不知情的那一個,心裡怎麼可能會好過?
因此,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更是爲了告訴青龍“我生氣了”這個事實,鳳輕這幾日,見到青龍全當沒看見,雙手背在身後,雙眼目不斜視地跟一個大活人,還是一個長得十分英俊瀟灑的大活人擦肩而過,好像青龍就是一團空氣。
若是青龍是個溫文儒雅,天生自帶“如果你生氣了,那麼什麼事情都是我的錯”這種屬性的人的話,看見鳳輕這個樣子,估計早就放軟了態度,好言好語哄着鳳輕了。
可惜,青龍不僅不是這樣的人,反而是個我行我素的主。自打他開始行走江湖,何曾看過誰的臉色?
就算是上任的宗主,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將他脅迫至此,他也沒有真正屈服於上任宗主。
在江湖這種腥風血雨的地方混跡久了,心也會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開始變得堅硬,甚至會變得堅如鐵石。
別看青龍現在武功高強,在五毒宗內有着威望,在江湖之中也是叫人聞之變色的存在,但是誰從一開始就是高手,誰從一開始就懂江湖險惡。
如今的一切,不知是在過了多少個刀口舔血的日子以後纔有的。刀口舔血的後遺症就是,心實在是不太安定,有人對他好,他首先考慮的不是感激,而是想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面對別人的好意,他未必領情,畢竟,打他注意的人,實在是有點多。
若是有人對他抱有敵意,他也只會嗤笑一聲,只要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沒有觸及他
的底線,他也懶得去理會那些宵小之徒。
至於像鳳輕這樣賭氣的無視,對青龍來說,就是最最幼稚的小兒科,難道鳳輕無視他,跟他冷戰,他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雖然有點殘酷,但是現在,比起鳳輕這個宗主,似乎是他這個護法在五毒宗的教衆之中更加有威信。
不過就是,跟鳳輕冷戰的日子,比起以前,稍微的少了一點樂趣而已。至少看着鳳輕施展着她還不怎麼嫺熟的輕功,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在樹枝上蹦來跳去的時候,青龍覺得自己心裡還是有點高興的。
但是爲了這麼一點樂趣,就想讓青龍向鳳輕低頭,那也是白日做夢。她不理他,他纔沒那個閒情逸致自己湊上去討人嫌棄。再說了,“魑魅魍魎”的真實含義,還不是現在的鳳輕有能力觸及的。
爲她考慮反而被討厭,其實這件事情之中受委屈的是自己好不好?沒讓鳳輕過來給他道歉就不錯了!
於是,雖然兩個人都沒有對彼此之間的冷戰做出言語上的宣佈,但是整個五毒宗的教衆們也不是什麼傻人,看着宗主跟護法之間視彼此爲空氣的無言的冷戰,大家都覺得,最近教內的溫度,似乎有點點下降啊……
腳尖輕點花枝,借巧力飛身而起,在半空之中優雅的旋轉,最後帶着一身淡淡的梨花香氣……踉蹌着落地。
鳳輕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一邊梨花樹的樹幹,這才免去了自己跟大地來一場親密接觸的下場。
隨手抹了一把自己頭上的薄汗,鳳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帶着些許成就感的微笑。
雖然落地還是很艱難,但是好歹這一次沒有像上一次一樣摔下來了不是?雖然自己的輕功跟青龍,甚至跟素素比起來都有着十分大的一截差距,但是比起上一次不是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了嗎?
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所謂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所謂有志者事竟成,咳咳,這些話好像說的都是後天努力的重要性啊——剛想誇自己還是挺有武學天賦的鳳輕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果然沒什麼天賦的笨鳥想要跟其他的鳥一樣飛起來,就只好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下意識地往青龍總是靠着的樹枝上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裡空無一人,並未像往常一樣坐着一個恣意瀟灑的男人,只有滿樹的白色梨花,像是片片碎雪。撇了撇嘴,鳳輕輕輕的哼了一聲——其實她還是挺想讓青龍看看她今日的練習成果的,省得他總是在教她武功的時候嫌棄她笨。不過,只要一想起青龍那張笑得輕蔑的臭臉,鳳輕就氣得牙癢癢,跺了跺腳,不再去想那個讓人討厭的傢伙。
隨手拂去肩頭落花,鳳輕運功提氣,正打算進一步練習鞏固自己還不是很熟練的輕功,就見莜珺從梨花林外款款而來。她衝着鳳輕福身行禮,道:“宗主,一位名叫寧森皓的人前來拜訪,他自稱是國公府的大公子,希望宗主無論如何也要見他一面,還說,若是宗主不見,他就不走了。”
“什麼?”鳳輕驚詫的扭過身子看莜珺,“又是朝廷的人?”
“是,看起來是這樣的。”莜珺微微頷首,回答道。
鳳輕擡頭望天,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回想着今天太陽到底是從西邊出來的還是東邊出來的。
真是奇了怪了,五毒宗什麼時候這麼受人歡迎了?前兩天剛走了一個,又來了兩個,好不容易兩個走了,現在又來了一個,他們真的不是約好了想要跟自己來打一場車輪戰吧?
不過,想來那個寧森皓跟雲滕不是一撥的,不然的話,幾日前青龍已經用一條性命警告過他們了。就算是再不識趣的人,也不至於在現在就過來上門拜訪,這不是明擺着要觸人黴頭麼?
“這件事情青龍護法知道麼?”鳳輕忽然低頭,問道。
莜珺搖了搖頭,道:“還未曾稟告護法。”
“不用告訴他了,你直接去,讓那個叫寧森皓的走人。就說我最近身體抱恙,不便見客。”擺了擺衣袖,鳳輕乾脆利落地道。
莜珺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驚詫,但是卻秉承着一個婢子的職責,並沒有開口發問,而是恭恭敬敬地對鳳輕福了福身,道:“是,婢子知道了。婢子這就去回絕那人。”
“去吧去吧。”鳳輕揮揮手,示意莜珺可以退下了。
看着莜珺的身影消失在梨花林之中,鳳輕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就算沒有見那個叫做寧森皓的人,但是鳳輕多半也能夠猜到,大約又是一個爲了“魑魅魍魎”而來做說客的傢伙。
雖然確確實實很想知道“魑魅魍魎”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若是寧森皓來訪的事情傳到了青龍的耳朵裡,保不準寧森皓就要像前幾日的那個倒黴鬼一樣,來時走了陽間路,去時就走黃泉路了!鳳輕自問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主,也不是什麼心懷仁慈的好人,但是能不見血就不見血,這是鳳輕爲人的準則。爲了給自己積點德,也算是爲了給青龍積點德,還是讓寧森皓趕緊回去好了。
只是……還是很想知道啊,所謂的“魑魅魍魎”,到底是什麼東西呢?真的好像知道啊……可是青龍那個傢伙肯定不會告訴自己,自己應該要怎麼做才能夠知道呢?
苦思敏想了好半天,鳳輕還是沒能夠想出一個好法子來。
“嘖……算了,還是再去磨一磨那個討厭鬼好了!”一甩衣袖,鳳輕略有些無奈無奈地朝着梨花林外走去。
青龍的住所外,鳳輕只見到素素手握一柄掃帚,正專心致志的打掃着地上飄落的花瓣。
聽見腳步聲,素素擡起了頭,見到是鳳輕前來,素素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衝着鳳輕微微福身,道:“婢子參見宗主。”
“你身上還有傷,不必多禮。”鳳輕伸手虛扶了素素一把,“傷好些了沒有?”
“多謝宗主關心,好多了。”素素站直了身子,點了點頭。
鳳輕抿了抿嘴脣,朝着素素身後的屋子看了看,面露糾結之色。好一會兒,她才下定決心一樣開口道:“我找青龍,他……他在不在?”
素素有些驚訝地看了鳳輕一眼,然後搖了搖頭,如實稟告道:“護法方纔出去了,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事要外出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