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已經不是關鍵,浮上水面纔是首要的。單手解開纏在腿上的水草,待我掙開水草的束縛,準備慢慢扶着大壩上浮的時候,我卻遇見了我所要尋找的東西。我爲之下水歷險所要尋找的——禍根。
一股巨大的吸力正把我向後拉去,我伸手撈住一根水草,這救命的稻草完全承受不住巨大的吸力而斷裂,我被迅速往下吸去,左側身子劇烈的磨擦大壩,輕潛的保暖衣很快就被磨破,一縷縷紅色向前飄去,我再次伸出左手企圖在大霸上尋找可以抓手的地方,碰到的只是滑不留手的苔蘚,皮膚破損後又觸水的痛楚使我心底涌起求生慾望,我奮力的把氧氣瓶向後推去。這裡我感到水裡有一種輕微振動,或許那個潛伏在水中的對手想不到我仍能反擊他吧,身上爲之一鬆,吸力莫名地消失了。正當我疑惑時,那些方纔不敢接近我的黑影又涌了過來,我急急向上浮起。
我頭部浮上水面已經幾乎沒有爬上大壩的力氣。但它在水裡用快刀向我後背劈來,刀鋒剛剛劃破保暖衣割在我背上的皮膚時,我無端的生出力氣攀上大壩,因爲我感覺到,這一刀,我捱不起。我幾乎可以在腦海裡模擬出這把我沒見到一眼的刀,這是一把刃部有交錯鋸齒的彎刀,我打賭可以切開脊樑。
我遠遠見到有船朝這邊划過來,我躺在大壩上,想叫一聲,但舉起手,我眼上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睜開眼睛,打滿了綁帶的身體並沒有給我太大的驚訝,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傳來痛楚的各個來源裡,某處是縫了針的。這對我來講,沒什麼,更使我開心的是,楚方睛趴在我牀沿睡着了。當然,活動了一下四肢確定沒有功能性傷損也讓我長長吐出一口氣。
儘管我的動作已儘可能的小心,但還是終於驚醒了楚方睛,我讀懂她眼神裡的責備,只好訕笑着躺了下去。我一躺下就對楚方睛道:“鏡子,快,給我個鏡子。”楚方睛從包裡找了個小鏡子遞給我。我剛剛從鏡子裡發現,整個左眼幾乎大半充血了,但鼻子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破損時,就聽她沒好氣地笑罵道:“這麼大個人,掉進魚塘裡能摔成這樣,我也算服了你了。”
魚塘?我尚未表述我的疑惑時,趙悅盛便在門口道:“誰說他掉進魚塘?”
在他身後,是指着一籃水果的歐陽士秋。
楚方睛指着趙悅盛笑道:“你把他送到醫院門口給了我,就跑去忙你的了,我聞到他一身腥味,就以爲他跌魚塘裡了。”
我向他們講述了這次歷險之後,趙悅盛打斷了準備提出假設的我們。
他說:“先聽聽在小荊昏迷的一天裡,我的收穫。”
然後趙悅盛掏出一張卡片,是一位貿易公司的副總的卡片,我一下就記起是誰了。因爲,我認識的姓倪的人並不多。我示意楚方睛把牀頭櫃上我的皮包遞過來,費勁地從包裡搜出陳醫生給我的那張病歷複印件,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趙悅盛點頭道:“沒錯,就是陳醫生賣的情報。”
本來,這位姓倪的副總去憑弔一下過世同事的遺體,也無可厚非。那怕他和女死者生前有過一段露水姻緣,也不會有人要捉他去浸豬籠,畢竟不是生活在古代。但爲什麼他要讓陳醫生敲詐二萬塊,以期不讓別人知道他去過呢?
楚方睛笑道:“這不奇怪,‘氣管炎’並不少見。”
趙悅盛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先不要打岔。他說:“我去找這位姓倪的先生之前,曾去查過他的信用卡帳號,發現陳醫生所說的倪先生給他錢的那個月,倪先生的曾取出一筆二十萬的款項。”
如果一個人近半年來的消費每個月都保持在一定的水準,而突然在某個月多出一筆支出,而又沒有添置物業或其他大宗的物件,這就很奇怪了。至於趙悅盛如何拿到倪先生近半年來的信用卡消費報表,我問及時他只是臉紅了紅,便左右言他,逼急了他終於和我說:“他出差時,我曾寄了一封信給他預約,但見面時他好似全然沒有收到這封信,而他住的房子,是從海歸後租的。”
毫無疑問,趙悅盛在沒有搜查令的情況下,一定通過某種他不願啓齒的方法,拿到姓倪的先生半年來的信用卡單據,否則他不可能推出那二十萬不知去向。而趙悅盛一定是在倪先生的信箱裡得到這些單據的,因爲他寄過一封信給倪先生而對方卻沒收信,那麼倪先生一定不是經常檢查自己的信箱。
我揚手止住要繼續表述的趙悅盛,笑道:“讓我猜猜。” 趙悅盛笑着衝我點了點頭,撈出一張電匯單子的複印件放在桌面,然後去了洗手間。
這種情況下,要知道陳醫生有沒有吹牛,只要去調查他說倪先生給他二萬塊的那個月的收支情況就行了。記得那次和趙悅盛去太平間時,聽陳醫生醫院的同事說,陳醫生那個月一下子把一年多來欠前妻的贍養費一次性還清,前前後後大約有一萬多塊。
一個守太平間的醫生,就算他有撈外快的心,也沒什麼撈外快的法子。
再說,就算他有撈外快的法子,也不定就有撈外快的本事,要知道,我們稱守太平間的醫務人員爲醫生,更多的時候是出於一種尊重而不是真的他有醫生資格。
我拈起剛纔趙悅盛放下的電匯單子。這是一筆十八萬的郵電匯款,雖然趙悅盛還沒說爲什麼拿出這張單子,但我卻也能想到,他大約的意思,就是認爲,這十八萬跟陳醫生的兩萬塊,剛好就是一筆二十萬的款子,而倪先生又有一筆不知用於何處的款項,剛好也是二十萬。
但這張電匯單的落款人並不姓倪,按身份證號碼來看,應該是西北地區的,而他匯錢的郵局,也剛好是一個城鄉結合部的郵局,收款人的地址,也是西北地區的某個大約很難在地圖找到的村落。我沒有對民工兄弟有什麼岐視的意思,但我不得不說,從這張匯票來看,不折不扣的就是一個發了財的民工兄弟寄錢回家建房子的事。
也許身體上的痛疼刺激了我的推理能力吧,我突然想起了一點什麼,對剛從洗手間出來的趙悅盛說:“你上次不是說,你在西北的一個同行,曾經提起,殺害黃威的姐姐黃真的兇手,已經伏法的那個人,他家裡突然寬裕了起來嗎?你看,這兩件事是不是可以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