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此時在燥悶的夏夜裡,在帶着熱氣的夜風裡,我一點頭緒也有,那怕明明張狂點出我的錯漏之處,但我實在找到該從那下手。
張狂說聽胡仁轉述,我之前遇到的幾件怪事裡,應對還算得體,但他沒有考慮到,這件事和以往不同,絕對不同。以前無論多麼兇險都基本是一種正面的交鋒,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算對方是心理催眠高手,可以讓人無徵兆的進入幻境,但由於我在行伍時受過嚴格的抗催眠訓練,所以仍是可以應對的。
但如今,我如同陷身黑暗之中,我不知對手會做什麼,甚至在張狂批駁我以後,我連誰嫌疑也弄不清,我身邊找不到一個人有嫌疑。我要去查誰?我要怎麼思考?我覺得如同一句老歌的歌詞一樣“……無邊無際的網……我……困在網中央……”。
我用勁的甩了甩頭期望可以清醒點,我在心裡默然對自己道:振作,振作!
但一切都是徒勞,想不出就是想不出,再振作也想不出,當然,我想起來,給客戶公司網絡中心那幾個小夥子,打了個電話。也許因爲對我們技術的尊重,也許是因爲我們去時他們可以以招待費的名義公款吃喝,總之那喚作小許的年青人一點也沒有因爲我三更半夜的電話而發火,倒是很高興地道:“嗨,荊先生,你還記得我電話啊?”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想了想對他道:“記不記得硬盤壞的事?你明天去拆開,如果壞的原因也是硬盤被拆開,然後用刀子刻花盤片的話,你就幫我做件事……”
他驚訝的打斷我道:“不會吧?要這樣的話,這位搞破壞的仁兄,可以和那個把光驅當茶杯托盤的故事主角並肩了!”
我也不免笑了起來,只對他道:“你聽我說完,你記不記得那天,就是硬盤出事的前一天晚上?”
“記得!你讓我幫你們定了一個房間,結果沒大房,拿了小房,那老闆是我哥們,我還讓他給你們打了了七五折呢!”
我笑道:“對,如果你拆開硬盤之後,發現是我說的症狀,你查一下,那天那房間裡的沙發後面,是不是有針孔攝影機,如果沒有,你揭開牆紙瞧瞧,最多我們賠牆紙錢就是。”我頓了頓,又對他道:“這事,很重要,要是弄不好,那個系統會很不安全,不安全你我都不好過,你一定要記得,明天就去弄。”
那小許笑道:“一定一定,你放心,我查了以後給你電話。”
掛了電話以後,我無聊的在查通話記錄,卻翻到一個我不認識的電話,我便反拔了過去,卻是說英語的,儘管我的英文程度很差,但我還能分辨出是一家醫院,那一家趙重犀摔得顱內出血、我又差點在走廊摔死的醫院。
我暗叫了一聲黴氣,便掛了電話,這時妻子走出來陽臺,笑問我:“怎麼胡仁和張大哥在客廳聊天,你做主人倒跑出來陽臺了?”
我苦笑着從頭到尾複述了一次給她聽,妻子想了一會道:“爲什麼醫院會打你手機?”
“你問我,我問誰?”我苦惱的道:“娘子,爲夫如今方寸大亂啊!”
妻聞言“撲哧”一笑,道:“你好好想想,這電話什麼時間打的?”
我回憶了一下時間,減去時差,應是醫院打電話給莫奇生,說趙重犀要做手術的時候吧。妻子笑道:“趙重犀是莫奇生送他去醫院的,打給他倒有正常,但怎麼會打給你呢?”
我嘆了一口氣道:“也許趙重犀給了醫院我的手機號碼,總之不必理它了,趙重犀這傢伙,以後他的事我是不去理會的。”
那知妻眉頭一皺,笑道:“未必如此!”
我不知爲何又煩躁起來,不耐煩的對妻擺了擺手道:“去去去,都說我腦袋裡現在亂成一團漿糊了,你若有興趣,你去查好了。”
妻吐了吐舌頭,笑道:“我纔沒那麼有空呢!打越洋電話不要錢啊?我去寫教案了,你慢慢頭痛吧。”
叫了幾個外賣小菜,又喝了些酒,三個大肚漢仍覺不過癮,又把冰箱裡的肉菜切碎了,扔進水煮牛肉的剩湯裡,吃得肚皮渾圓。本想衆志成城找出問題癥結,卻因找不到頭緒,最終淪爲“大食會”。
胡仁傻笑着道:“再弄杯茶來解酒,你們這工夫茶,喝慣了,倒也不錯。”我也懶得換茶葉,淋上水就衝了幾杯,一時也沒查覺胡仁的胖手在茶杯邊上候着,把他燙得怪叫起來。胡仁將就喝了兩杯茶,見天色微亮,便伸了個懶腰道:“我回酒店睡一會了,下午去公司等UPS,寄來了我就打電話給老哥來簽了。”
我和張狂都喝得有些高了,衝胡仁揮了揮手,示意他滾蛋便是。
胡仁一出門,張狂兩眼一睜,他伸手衝我一拍,道:“別裝了。剛開始喝時,你就偷偷吃了十幾顆維生素,那有這麼快醉?”
我笑着坐了起來,說:“如果不是對方想錯了一着,我們現在可能還在外面醉生夢死呢。”
“對,”張狂邊說邊換了茶葉,臉上全無一點醉態:“完全是僥倖,如果不是對方的一點疏忽,我們可能會被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擊潰,有家不能回,在外面流連。”
“他連我借過錢給芬姐都知道,一定經常跟着我們。不過,他不認識我那個拍檔,所以,他是最近纔開始跟着我。”
張狂按下飲水機取水,道:“不過,我身邊的怪事倒有好一段時間了。”
我想了想道:“他能弄壞硬盤,證明他絕對了解我的行程和計劃,並且他能把郵件mail給我太太,說明他對我的家人也很瞭解。”
“我記得當年和你說過,不要隨便把家裡電話給別人……”張狂開始泡茶。
我點了支菸道:“我一直記得,除了親戚,這個城市,不超過十個人知道我家電話。”
張狂開始往杯子裡斟茶:“那麼爲什麼我們兩個都沒有查覺有人跟蹤調查我們?難道他會隱形?”
我點頭道:“我一直以爲,老哥你可能身手不如當年,但昨天見你拳腳,仍沒有絲毫退步。”
“能把握在我呼吸之間、舊力已盡新力末生之時,弄倒梯子讓我跌下摔傷,拋出一塊磚頭讓我絆倒之類的人,一定是高手。”張狂彷彿在說着和他不相關的人和事,異常的冷靜。
我端起一杯茶喝了,道:“高手到什麼程度?”
張狂沉吟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反正不會是那天的三個女孩,而且,我遇過幾次偷襲,情況很怪。”他突然停住,望着我,說:“還記得嗎,上次我問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我愕然,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說,如果有鬼的話,可能就好解釋了。”
我從書房裡找出一盒八件篆刻刀具,遞了四支給張狂,雖然不一定有用,但遇到偷襲時,也不至於太狼狽。我把餘下的四支在身上收好,對張狂道:“不管是人是鬼,小心沒過逾的。”
張狂把刀子在手上拋了拋,點了點頭。
我穿上鞋子道:“我們三個人都是他的目標,我有一種直覺,這事應該還是跟你老兄那棟房子有關,也許,對方不想讓你賣房子。”
張狂點點頭:“是的,我也有這感覺,我甚至想過,是不是住在房子裡的鬼不喜歡別人去打擾他們。”
張狂的話讓我想起國外的那個鬼屋,後來證明是水成冰在搗鬼,上次在馬路上被撞飛後我曾經懷疑過是他的師兄來報仇,不過最近,似乎並沒有什麼威脅我生命的事情發生。
“從現在發生的事來看,似乎對方並不要我們的命,只是想給我們造成各種各樣的困擾,或者就是要嚇唬我們,讓我們心神不寧,方寸大亂。但昨天他沒有在那三個女孩打敗之後出手,說明他知道我們在一起時,他的勝算並不大。”
張狂笑道:“所以,我們給他一個餌,不過我奇怪你爲何一直暗示我不要知會胡仁?”
“胡仁膽小。”我開了門,對張狂道:“如果告訴他的話,豬都知道胡仁是我們撒出的餌。”
出了電梯,我問保安道:“剛纔有沒有見我那朋友出來?”
保安笑道:“那個大胖子是不是?三分鐘前他下來了。”
我和張狂不解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三分鐘?”
那保安從衣袖裡抖出半載煙笑道:“上班不能抽菸,但值夜班太累了,你朋友走時我偷偷點了一支菸,你們下來時我捏熄的,一支菸,大約能抽七分鐘。” 我聽了忍不住看了這個保安一眼,這人的心倒細。
張狂望着我一笑,說:“三分鐘。”我知道他的意思,按胡仁的速度,剛好走個兩百米左右,這裡出馬路打車,起碼有七百米,如果有人暗中搗鬼,便是下手的好機會。
誰知在我們將要快步走出去時,那保安叫住我們道:“先生,你是不是要找你那朋友?”
我點了點頭,卻只聽他說:“他下來時剛好有人搭計程車進小區,所以他在大堂門口就上了計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