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這一次的決定,是大錯特錯。後來說起,不勝唏噓,但方睛卻道,就算我知道,這次的決定會讓我遇到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也是會一樣去做,因爲我的性格就是到了黃河也不會死心。
我一直從上計程車就睡到機場,再從上機睡到下機,連飛機餐也不吃了,下了飛機,迷迷糊糊打了輛計程車,一路在司機沒話找話說的催眠環境中,我又睡着了,直到到了市區,我才醒起要去棲霞山,司機說一張門票就十塊錢,瞧你樣子也不象缺這十塊錢的人,晚上去了你看啥啊你?我一聽才知道,原來晚上去是不要門票錢的。不過我的好奇心實在不能讓我等到明天,否則我就不用一路睡覺了。我笑笑讓他開車,我和他說,有一些東西是要用心去感受的。倒也不遠,約莫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下車付錢之後,走了不到百步,到了棲霞禪寺的山門
順着車行道前行不遠,就看到了棲霞禪寺,我一個人上山,我尋思過,路上可能見到妖魔鬼怪,可能見到遴火,可能踢到骷髏,因爲有行伍中的經歷(可閱拙作《軍鬼》),心裡卻也不覺怎麼害怕,但寺門緊閉,我心想“棲霞精舍”這麼晚,想必進不去了,我便往上山的路走去,走了半晌,方想起來,千佛巖在那個方向我都不知道。但這時向身後望去,又是茫然一色,我不禁苦笑,事到如今只好望主峰的方向向上走了。等到了頂峰,再休息一下到天亮,再做打算。正思想可惜黯夜無光,若是月朗星稀,就是夜遊也不失一個好去處,誰知轉念間,卻下起小雨,腳下越來越是難走。隨雨撲面,一個黑影一腳旋劈過來,我轉身雙臂架住一絞,力之所至,應聲而斷,卻不過是秋風颳起的一大截枯木。
雨越下越大,沙沙落在葉上,聲勢猶是憾人心絃,漫眼怪影幢幢,但深秋寒雨沾衣,寒意幾欲滲入骨裡,實在無有心思去驚恐,我一心想找個山亭,避了雨再走,卻誰知全身溼透,也找不見有一處可避雨的地方。心裡正在暗罵,什麼棲霞山,不如叫荒山罷了。卻又在黑暗中摸到一處石壁,壁上刻着隸書“白乳泉、試茶亭”六個大字。我定睛向邊上望去,便是一處山亭。
山亭樣式奇古,顯得年月已久,柱上觸手所及,多有刻跡,想是遊人塗鴉,我在亭中小憩片刻,把衣服擰乾,喝了兩口山泉,雨卻停了,出了亭向上走了六、七十步,卻見到一道劍光!疾若電閃!我兩腿一軟,摔倒地上,連忙打了個滾,站起身來,後退了幾步,卻沒想到山路崎嶇,一步踏失,又仰面跌了一跤,卻見那道劍光迎面奔來,劍末到,勁先至,我張口想叫救命,卻已說不出話來了。心中大叫,我命休哉!我很疲倦的合上雙眼。腦中一片空白,我只是想到,這麼快的劍,應是無了痛楚。
此時,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難道對方來盤問我什麼?山風凜冽,吹在溼衣上,倒使我清醒了一些,此時一隻手在我身後向我肩頭拍落,我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扣住他脈門,食指壓住他小臂,借勢站起身來,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什麼人啊?幹什麼!”但我已收不住勢,右手依然向身後一帶,忙用左手頂住他肋部,扶他站好,誰知他把手電向我臉上一晃,大叫道:“鬼啊!!!”轉身便跑。
好不容易遇到人,可以問問千佛巖在哪裡,我怎麼會讓他走?我一手掀住他衣領,一手拉住他腰後褲帶,把他提了起來,他身在半空卻還是不停手舞足蹈,手上手電筒的光卻處亂照。口中大聲叫道:“鬼啊鬼啊,放過我啊!我給你燒香啊。”我把他輕輕一拋,換了個位置,使他面對着我,一手捉了他領口,一手掀住他腰帶,大聲道:“他媽的!我還以爲你是鬼呢!你用電筒照我,瞧仔細些!我是人!”他驚魂末定顫慄着用手電筒照我的臉,半晌才道:“小炮子子,你披頭散髮,卻又是男的,又一身的泥,比鬼還象鬼得一B!快鬆鬆指媽頭,放我下地再說。”
這位倒好,一通南京腔,他每說一句,我都要半天才能消化,以至他說了半天我還把他提在手上,聽到他叫我“鬆鬆指媽頭”--------放手的意思,我纔想起還沒放下他。把他放下後我接着道:“不好意思,方纔在這裡有人向我偷襲。我誤會是你了。”
他扁了扁嘴,拍打身上剛纔在我手上沾到的泥土,一說起話來,一腔南京詞。這裡便不一句句錄下來了,不然成了南京遊記了。
我問道:“你是守山的?”
他說是的,問我怎麼一回事。
我道:“剛在山下的亭子避雨,喝了兩口山泉,想到千佛巖去,卻不料走到這裡有人向我偷襲。”
我話音末落,老人一臉驚愕望着我,我問他怎麼回事。他搖了扔頭卻不說話,叫我和他到方纔我避雨的地方瞧瞧。
路上他問我這麼晚上山做什麼,我自然不能實說,免得他以爲我瘋了。就和他說是上山還願,要趕在天亮之前到千佛巖。說話間已走到剛纔避雨喝水的地方。卻只見亭子不見蹤影,只有廢墟一堆,分明是倒塌了許久。我走近泉眼,卻見泉眼早已乾涸。
老人問道:“你剛就在這裡喝的水、避的雨?”
我一時間不知點頭好還是搖頭好。老人嘆了口氣道:“小炮子子,我的屋子就在這裡轉過去後面,不如到我那裡憩憩,天光了再上山吧。”我想沖虛是一定是白天上山的,要不他不可能買門票,但也一樣出事,如果要來的,避也不是法子,我向老人問明瞭千佛巖方向,卻是誤打誤着,便在主峰。老人見我執意上山,便把手電筒塞在我手裡,說他走幾步就到,再說走熟了不用手電筒也沒事。
向他道謝後,我用手電代他照路,直到他在山角轉彎我再拾步向上。
我心裡計算着,還有約莫二十步的光景,又到了剛纔受襲擊的地方,我把手電和筒熄滅,輕步向前,嘴邊暗算:“20、19、18。。9!”第九步時,又是那道劍光掠起!
我遙遙把手電光向他臉上一晃,誰知劍光卻不停滯,依舊向前刺來, 帶起”滋滋”破空之聲音,此時若抄摘還珠樓主小說中的”劍芒吞吐間,又向前暴長了幾寸!” 最是傳神不過。當發現自己面對的對手彷彿是小說中的武林高手,實在難以用言語表達。幸好,我已經歷了一次,並且這次距離較遠,我有了準備,劍光末到,已從容避退,心裡尋思可惜這不是戰術強光電筒,不然的話,足以讓他有一到兩秒的失明,也許可以奪下他的劍. 但是過了一會,我就知道我的想法錯了。
雨洗天青,雖不見皓月,卻也滿天繁星,雖是急步後退,我卻也不至於和方纔一樣狼狽。
我邊退邊叫道:“無!恥!知道….和我單挑….絕討….不了好,便只敢偷襲!”其實就是單挑,以對手的速度和耐力,討不了好的還是我,只是急退時,劍光雖離我七八步遠,卻也勁風撲面,我沒法開聲吐聲,只好這樣一兩個字的換氣,到我說完第一句時,劍光已停了下來,所以我後面一句倒可以緩緩說出。
我喘了口氣,心中大叫僥倖!以退避進,終不是長久之計,剛纔他再近逼幾步,我便只有就地一滾,向山下抱頭鼠竄了。卻聽耳邊彷彿綻出一聲雷響:“放屁!”我放眼望去,幾乎一聲“王X郅(”就要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因爲王X郅最多就到他下巴那麼高。也許只能這樣形容他:巨人,如果以他做參照物,足以讓我們用骨瘦如柴來形容阿諾施瓦新格的巨人。便知方纔以爲有一把強光手電就有機會扭轉戰局的想法是很荒謬的了。因爲我剛纔的手電光,只是對着他的胸腹之間,那麼手電筒是否是強光電筒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巨人停下手來,罵了一句,似是還不解恨,兩眼瞪得銅鈴一般,短髯戟張,左手指着我,腳下向前蹬蹬蹬踏了三步,就單他那裸露衣外,筋肌盤虯的小臂,也煞是嚇人,此時他的手指已幾乎沾到我額頭,又怒吼道:“彼早洞悉!任爾傾其所學,安能敵吾一招?!”我實在是害怕,這時想後退,兩腿也邁不動了,心裡就和我赤膊上陣面對一輛m1a2的坦克車一樣。而且他不但高大,還快!他到了我面前,我才起退意!但此刻我知道我要說話,說越多越好,就算最後不免一戰,起碼可以讓自己不太害怕,正如你絕不會怕你從它出生一個月大就養起的狗,那怕它成年後直立起來比你還高。
所以我嘿嘿冷笑道:“瞧吧,又想偷雞!怎麼不下手?你有自知之明,明刀明槍幹不過我,兩次都暗裡出手,怎麼緊要關頭又停下了?這是第三次了。”
那巨人向地下呸了一口口水道:“豎子無禮!想吾。。。。”
我這時實在不想和他去文縐縐的說文言文,便冷笑打斷他道:“不要又當**又要立貞節牌坊,如果你要臉,就退回去,先和我道歉,再報字號,等你兩次偷襲的事結了,再動手不遲。”
我怕弄巧成拙,便不等他開口又道:“你別以爲這裡就你我兩人,上有天,下有地!若是月亮也出來了,我倒要瞧你還有什麼臉見人。”
誰知他聽了彷彿吞了一條死蛇!用手中的劍撐着地,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頹喪了下去,搖頭喃喃道:“彼何知之?彼何知之?”
也許我應該說,對啊,我知道。然後慢慢套他的話出來,但我害怕,誠如他所說的,我在他手下的確走不過一招。我只想先走,或者和沖虛會合了,再想想法子。但一想到沖虛,我心中一動!我怒吼道:“你他媽的不要再說文言文了!我說的話你聽得懂,你自然也會說!以爲誰不知道?昨天一個道士不也是因此給你偷襲而重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