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佛教中的明鏡臺。”沖虛居然對法仔立掌點頭,然後說,“自佛教悟得‘明鏡本無臺,何故惹塵埃’之後,它就流落了。卻想不到,它會入畜生道。”
“那它爲什麼會在我家?”我很奇怪。
“因爲它一直怨恨佛教,也一直在找尋需要它的明鏡。而你學的是道教的術法,又是世所未見的,它跟你,也不奇怪。”沖虛一手持咖啡杯,一手扶了杯碟,走到陽臺,“許多事,真的很難解釋。”
我笑笑道:“但有一件事,卻是可以解釋的。”
沖虛轉身道:“但講無妨。”
我說:“你說此書世所不傳,你怎知上面寫什麼?”
沖虛道:“這事是當年聽我師尊和我們閒聊時說的。據我師尊所述,他是在八十多年前武當七十二峰中的一個山洞裡撿過這本書的,但他把書請回山時,當時除了還是童身以外,其他的都與書中要求不合。而他想起在山洞裡邊,刻着一些相同的句子‘如有相沖,萬不能習此笈’,而這個句子,由小篆、行書、楷書……多種字體刻寫,分明是各朝代的修道者所刻,而洞內血跡斑斑,卻無一屍骨!我師尊便在最後面寫下‘爛熟於胸,當毀此笈’以留有緣人,再把書請回發現的山洞裡……兄弟可否說說這本書?”
我真的很不想和他談起這本書,於是我捉了自己的頭髮,在廳裡大笑大跳叫道:“他媽的、他媽的,神經病、神經病!”他們兩個望着我不知所措。
剛好這時門開了,陳文礴在叫嫂子,是方晴回來了,我只好停止裝瘋賣傻,小蘭也買了菜回來了,我就對方晴道:“這位是沖虛老哥。剛發生了許多事,你問小蘭便知。”又對衝虛說:“拙荊楚方晴。”方晴卻又在我說完之後道:“荊楚方晴。”還白了我一眼,我裝作沒瞧到,拉了沖虛和陳文礴進書房。
直到吃完飯,沖虛和陳文礴正要告辭,我笑道:“不若攻敵所不備?”
換衣服時,楚方睛對我說:“小蘭這女孩子真不錯,我剛回來時順路去郵局拿了個包裹,見她去寄錢給家裡了,她一個月就八百塊錢又要買衣服什麼的……”我一個激靈,想了想問妻子道:“現在月中,工資月頭髮給她的,怎麼會現在寄錢給家裡?”
楚方睛笑道:“你還擔心她偷家裡的錢?不可能的,我們的房門都鎖了的,她要能不被你這個多疑的傢伙發覺門被弄開過,而偷走錢,那我也認了。”
“不是這意思。”我搖了搖頭,不知該不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因爲我考慮到一個可能,不過說出來實在太荒謬了,但對於妻子,我想不應有隱而不說的話:“她會不會收了人錢,而對我不利呢?”
接着我就將在幻境裡,我出門交代小蘭不回來吃飯時,幻境裡的她表情很古怪;而我從幻境出來時,小蘭撞了我一下,如果不是法仔,很可能出事的過程說給妻子聽。
妻子搖了搖頭說:“不太可能吧?你也說是幻境裡的事,怎麼能作準?這樣吧,我盯着小蘭,你們去辦你們的事便好了,自己要小心啊。”她說着,眼眶有點紅了。
我緊緊地抱了抱妻子,她沒有叫我不要去,只因她知道我一定會去,過多的勸阻只會讓我不能專心,而這種情況下,如果分神,一旦有事,那便是絕無生路!如果不是陳文礴實是很好的兄弟,我想我沒有勇氣可以踏出家門,畢竟這就算還沒開始,也可以預料到,絕不輕鬆的一趟歷程。
我打電話給那個讓他幫我準備東西的朋友,他卻說我沒找過他,我想了想,原來是我在幻境中打給他的,於是我重新列出東西,叫他儘快準備好之後,把東西送到大學的武裝部舊址門口,並吩咐他千萬不能進去。
到這座大學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爲什麼在剛剛進入幻境時,我對幻境裡的小蘭說要出去的時候,感覺怪異的原因了!因爲那不是小蘭,而製造境界的人,大約沒有當過保姆也沒有請過保姆,他模擬不出一個保姆的神態,所以幻境裡的小蘭,讓人看着,更象一個白領而不是一個保姆!
而這時,已可以遠遠見到了銅人陣,走在我前面的沖虛回首向我豎起了大姆指。因爲沒有誰可以無休止地維持一個幻境,如同網絡主機也要在一定的時間後重新啓動一次一樣。而由於第二天將是可預見的一場對決,所以,我料想,今夜也許就是它“重啓和整理磁盤碎片”的時間,果然料中。
校園的夜色,是從來不會孤寂的,四海的學子,總會用夜色來書寫這四年中真正屬於他們的色彩。校園中大片的綠蔭,自然也是窮學生們談天說地、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我很想停下筆來,描繪一下,在這片綠茵邊上,有多少人的初戀記憶駐留在此。但我想,我沒有法子去算準“重啓”所需要的時間,所以,我只好繼續向沖虛他們走去。
這時沖虛還在向我遙遙拱手錶示佩服,我就一邊走,一邊用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太極圖,又打了個X,再指了指天上的星星,又用食指在空中寫了“AK47”的字樣,陳文礴見了,拉了拉正摸不着頭腦的沖虛,說:“不要理他。”
我正好走近了,沖虛問我什麼意思,我說你問陳文礴,陳文礴哼了一聲道:“他不就是說這招兵行險着不關術法的事,是當丘八的經歷教給他的。”
沖虛點頭說:“噢,原來這樣。”但又問我道,“但如果你錯了呢?”
我哈哈大笑道:“哪個將軍不想打狙擊戰、包圍戰?如果打不成,可以不打就跑,不能跑的,就只能打遭遇戰了,總好過明天它來狙擊我們!”
沖虛啞然失笑,想了想道:“那也是,呵,不管因爲什麼,總之能料敵先機,總是好事。”
月光下,樹影斑駁,走近之後,我放眼望去,和幻境中一樣的綠瓦紅磚,飛檐翹角,圍牆上的鐵絲網,在月下少了幾分戾氣,但多了許多在幻境中沒有的東西,一圈圍着圍牆沒有通電的日光燈,還有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個攝影頭。我拉了拉陳文礴,低聲道:“一萬塊?不是吧?這種貨色,沒幾百塊下不來一個的啊。”
陳文礴得意地不出聲笑着,拉住沖虛,壓低聲音道:“我說這些東西不到一萬塊他不信喲。”沖虛笑着伸頭過來和我說:“如果是海關沒收的呢?”
我討了個沒趣,不說話向前走,卻見到幫我準備東西的鄭姓朋友,我查收了東西沒問題,給了錢讓他走後,把筆、墨、刻刀、印石裝進一個小袋子揹着,沒有穿道袍的沖虛也拿了他所要的東西,然後擡頭低聲對我說:“《縱橫四海》神鬼版?”我拼命忍住不笑出來,給了陳文礴一本《道德經》,一本《金剛經》,一箱礦泉水,一袋麪包,一排電池,兩支電筒,叫陳文礴把袋子裡其他東西掛在身上,就在這裡讀經,一本讀完接一本。不管誰叫他,就算是沖虛還是我,只要沒有撤開他身邊的佈置,都不要回答也不要動。沖虛又把幾道符放進陳文礴的內衣袋裡,然後在他前、後、左、右都做了一些佈置。
進房以後,我們走過一截通道,這裡除了一面鏡子幻境裡是沒有的,其他的都和幻境中一樣。我開了電源,走到陳文礴房門口,沖虛對這樣的格局已在搖頭了。我苦笑着,進了陳文礴的房間,擺設也一樣,沖虛忍不住說:“誰教他這樣佈置的?”我說誰教我就不知,不過這些時間他說我介紹給他的朋友不太行,自己請了不少風水師是真的。不過擺設不對我在幻境中已說過一次,我就把我之前提出的一些觀點和沖虛說了,沖虛搖頭道:“老弟,你不知道,這個風水先生,他也並不是不知道是錯,他是以沈氏元空學用山水方位零正顛倒,謂之陰陽相見。卻不知,先天體卦爲主,後天用卦爲客,體卦千古不變陰陽相乘,求福而召禍!”
我尷尬地道:“這些我可不懂了。”
沖虛說:“不懂纔好!否則和布這個格局的風水師一樣,如同癡人說夢,到頭來,想助人倒成害人!”
他走到桌前,見辦公桌右方插了兩邊小旗子,東南角掛了個不知是仿古的還是真是古物的銅鏡,更是火冒三丈!沖虛把桌上小旗連座一起扔進垃圾筒,邊道:“不邪纔怪!” 我想如果這個風水師在這裡,沖虛此時的眼神足已殺死他不下十次。
月亮慢慢地升高了,銀輝漸漸射入房裡,沖虛又道:“東面好好的雕花窗格,裝什麼鐵枝嘛!金克木,他能長命纔怪!”
我說:“你瞧這邊有兩個保險櫃,可能防盜吧。”
這時門口也有月光慢慢照了進來,想必是進門處的鏡子反射進來的,兩道月光慢慢地向東南移動,突然間,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我想起來了,當時在幻境中,也是沒有這面小銅境的!我離得較遠,而沖虛就在邊上,我大叫道:“快扔了那面銅鏡!”沖虛不解地回頭望向我,我衝了過去,要伸手摘這面銅鏡子,誰知沖虛一把把我的手捉住,對我笑道:“老弟,這你就不懂了,東南屬木,鏡屬水,水生木啊。”這時兩道月光已移了鏡子上,我下意識地合上眼轉過頭,耳邊只聽到沖虛“啊”的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