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窮水盡疑有路,柳暗花明又一劫(一)
不論多麼精湛的佈局,只要是一個局,就有被破開的一天。
正如一句名言:你不可能騙所有的人一輩子。
我相信,世上有巧合,但如果太多的巧合,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現在這種困境,已經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擾,我無法從正常的邏輯上去擺脫它,所以,我假設,我在不知覺中,進入了某個局。
我對胡仁道:“幫我想想,怪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胡仁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好象是從我來找你的那天開始吧?”
胡仁爲什麼來找我?剔除友情之外,他找我的最大目的,就是期望我可以幫他說服業主,以便收樓。難道說胡仁就是佈局者?我瞄了胡仁一眼,他打了個哆嗦,舉手道:“停!老荊,我知道你潛臺詞,你無聊不?收了樓我有什麼好處?”說到這裡,他便得意的笑了起來,以至胖臉上幾乎找不到眼睛:“再說,你去國外那幾天裡,我就和張狂老哥談好。所以我犯不着折騰你!”
談好了?我一把扣住胡仁的肘關節,沉聲道:“我怎麼不知道?怎麼談好的?”
“你又沒問!發過短信給你的!”胡仁拍開我的手,揉着臂膊道:“之前是因爲發展商太黑,只給八十萬人民幣,他覺得以後沒法和乾哥交代纔不敢賣的!”
我扯住他衣領怒道:“放屁,我壓根沒有收到你說的短信!要賣張狂之前不會賣?說,你怎麼騙張狂的?”
這時妻子推門進來,忙勸我不要衝動,胡仁白了我一眼道:“這麼大年紀還想當衝動派掌門人?五百萬美元的現金加上建成後一層的使用面積。就算他義父明兒復活,也有個交代了!”
妻子在邊上也笑道:“老荊,胡仁這事辦得很得體了,不論中外哪種意識形態下的社會,不可能說周圍其他人都拆遷了,就你一個人長期不交樓的,發展商大可以通過**手段來實現收樓的……”
我揮手止住他們,點了支菸,我心裡很有些不痛快,我對朋友的選擇,是很挑剔的,能讓我視爲朋友的人,絕對不是一般的交情,但現在這兩個我視爲兄弟的好友,卻把一件我參與其中的事情撇開我完成了,而我一無所知!
用一句俗套的話來說:我出離憤怒了。
用一句煽情的話來說:他們把我珍視的友情毫不留情的踐踏。
妻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快地搖了搖頭,就在我準備對胡仁發火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裡傳來張狂焦急無助的聲音:“阿曉!你聽到我說話嗎?對,我是張狂,我被困在舊樓底下的防空洞裡了!我電話……”
說到這裡,就沒有了,再拔過去,卻是關機了,想必電池沒電吧,我一把扯起胡仁,向外奔去。這個時候,無暇去計較太多了,下樓時,在電梯裡胡仁喋喋不休地發誓賭咒他在我去外國期間給過我的短信的了,我根本就沒有心情聽他胡說,掏出手機甩給他自己看,誰知胡仁驚叫道:“天,你的短信信箱的空的,你把短信全刪了來耍我啊?”
我搶過電話,不知道怎麼回事,收件箱真的被清空,我沒好氣地道:“清空沒清空都好,沒有收到就是沒有收到!”
這兩幢解放前建的騎舊樓,並且當落實政策歸還業主時,已經定爲危房,所以某些歲月的痕跡保留得更加深刻。比如在某間房裡,牆上還有一張邊角發黃、結滿蛛絲、殘缺不全的連現在農村也不復見的“胖小子抱鯉魚”年畫。
而那段歲月裡到現在爲止,少數基本無爭議認爲正確的方針之一“深挖洞……”,自然也在這兩幢騎樓上得到很好的體現,那就是——防空洞。
張狂在我去買打火機時,聽到防空洞彷彿有聲音,所以他馬上去拿了一盞應急燈去看個究竟。他不能不去看,因爲中國人幾千年來怕惹“官非”的心理同樣也在他身上留着烙印,不論是有人利用這兩幢騎樓的防空洞做非法勾當也好,有流浪漢在裡夜宿也好,出了事,作爲業主,總是脫不了干係的。
防空洞的入口,就在樓梯後面,張狂撥去幾張蛛網,便有一種危機感隨着南方潮溼天氣下特有的令人作嘔的黴味撲面而來,這是他年少時無數次街頭械鬥留給他的除了滿身傷疤以處的一點本能。但張狂笑了笑還是往樓梯後摸索了過去,他嘲諷着自己過敏的神經,因爲近來也許年紀大了,雖然倒三角的上身肌肉盤虯凸凹得足以讓大多數都市年青年人汗顏,但終究老了,不時老是磕磕碰碰,所以很多時候對危機的感知不過是空穴來風。
應急燈下,年月久遠而鏽得暗紅的鐵鏈緊緊纏在防空洞門上,末端的大鐵鎖忠實的緊扣着。張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時防空洞裡傳來“咣咣噹當”的聲音,他還是決定進防空洞裡瞧瞧,萬一上次堆邊角料時,不小心把個流浪漢關在裡面那可是非法禁錮的大罪來的。當然,多數不過是老鼠弄翻了這些年來堆放在裡面維修房子餘下的邊角料。
把大鐵鎖和沉重的鐵鏈拖開,張狂還在褲子上拍打着手上沾染的鐵鏽,那一米見方由一整塊厚實的紅木做成的、稱之爲蓋子會更加形象的門,就“吱”一聲向裡面倒去。
把腳踏在年久失修的木梯上,承受住了張狂體重的木板不堪重負地吱吱**着,張狂小心的用手上的應急燈打量着四周,這時他卻發現,在木梯盡頭的水泥地板上厚厚的積塵裡竟有幾個鞋印!
突然,腳下腐爛的木板“喀”一聲,斷作兩半,張狂一腳踩空,應急燈在手上揮舞了一道弧線,照亮了防空洞的穹頂的蜘蛛網,一隻壁虎快速的閃進一簇不知名的苔裡,防空洞裡各個角落裡“吱吱”聲不絕於耳,張狂整個身子在木梯上滑了兩格,幸好反應還算靈敏,緊緊抓住了梯子上端的一塊木版,整個人吊在空中。
張狂驚魂末定,防空洞內又“叮”的一聲響,他忙把應急燈照了過去,卻是一小截三角鋼不知從什麼地方跌下來砸破了一塊舊玻璃上。張狂重重地喘了口氣,用手中的應急燈照了照下面,卻不覺笑了起來,那水泥地板離他腳下不過二十公分,便乾脆鬆手落下,張狂望着自己落地的前方那幾個鞋印,心裡不停打鼓,鞋印,就是有人來過了,天,從上次打開這個防空洞到現在,差不多有兩個月了,要是自己把誰關在裡面,那不得餓死?想到這裡,張狂的心裡有些發毛,他心虛的用應急燈照着四周,還好,沒有他想象中乾屍。
張狂總算定下來神來,提燈去比照那幾個鞋印,和自己方纔的留下的鞋印激起的灰塵厚度相比較,可以推測出這幾個腳印是新的,至少是最近這些日子纔有的,是什麼人曾經來過呢?方纔撬開門洞木版進來的時候,門口沒有其他人曾經進入的跡象,而這幾個腳印邊緣乾淨整齊,鞋底紋印清晰,明顯是新皮鞋的腳印,流浪漢的鞋子,一般不是這樣的,這讓張狂比較放心,至多是開鎖手法高明的小偷來光顧過,而這兩幢舊騎樓根本沒什麼好偷的。但突然張狂那種危機迫近的感覺又來了,他忙把應急燈向四周照去,一覽無遺的四面水泥牆壁,只有幾個角落堆着幾小堆垃圾一樣的邊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