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我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滿心鬱悶和胡仁隨意吃了點東西,把他轟回酒店之後,在回家的車上,我就拔了陳至立的電話,爲了報復剛纔他裝神弄鬼,我用極認真的語氣,只對他說了一句話:“你明天就有一劫,九點鐘在公司等我。”便把電話掛了。
這一夜,陳至立拔了我無數次手機,我直接就把電話掛了,然後他又發了許多條短信來,我看也不看就把短信刪了,我壓根不給自己同情他的機會。如果一個人想噁心你,那麼我認爲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也噁心他。
臨睡之前,我的手機仍在響,我直接把它關機了,妻子對我道:“沒必要這麼做吧?不見得狗咬人,人還回咬狗吧?”
我不服地道:“爲什麼不呢?區別只在於:人把狗弄熟以後再咬。”
妻子見我這樣,苦笑的搖頭道:“荊,你簡直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
新的一天,總是美好的,早上都市的空氣,雖談不上清新,但也算是一天裡最好的了,但不見得每個人都會因此而顯得精神。當然,也有例外的人,比如,現在坐在我對面的陳至立。
我坐在陳至立的辦公室裡,精神很好地一邊喝着他的咖啡,一邊欣賞着因爲睡眠不足而產生了誇張的黑眼圈的陳總,在他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按摩着太陽穴。從我進門他緊張的捉住我的手臂,告訴我他起了什麼卦之後,確實今天會有一劫,而不停地向我尋求破解之法時,我開心起來了。這好似在某場考試裡,有人未經同意,偷抄你的答案,而最後你發現他抄錯不及格時,那種快感。
陳至立在我點燃第三支菸時,終於停了下來,因爲我對他說:“有法子破解。”
我對他道:“什麼也不做,就可以了。”
“真的?”
“如果你相信我說你今天有一劫,那麼你也應該相信我所說的方法。”
陳至立陷入深思之中,過了一會,他跳了起來道:“對!我明白了,你說的就是‘無爲’!對麼?”
我起身掐滅了菸頭,笑道:“好了,不玩了,其實,這只是我報復你的惡作劇,別擔心。”
陳至立點頭道:“明白、明白,如佛理所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樣的道理。”
他如此的認真,我倒有些哭笑不得了,我不打算去愚弄誰,只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我剛想向他解釋,他便搶着道:“荊先生,你真的要小心,二天後你那一劫,極爲險惡。唉,我昨天給你起卦,明明知道前路兇險,你也會應劫,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卦象裡,倒是有貴人相助的。”
我倒給他弄糊塗了,到底他識穿了我的惡作劇,想繼續噁心我呢?還是他真的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唯心主義者?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陳至立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瞬間便回覆了一個總經理的表情,沉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一個滿頭黑髮卻有着藍色眼睛的英俊的混血兒,穿着整齊的西服走了進來。他並沒有坐下,走過我身旁時,很有禮貌的衝我點了點頭,然後到陳至立面前,笑容可掬地對他道:“我是監理所的工作人員,如果你再繼續你的作爲,你將會被認爲違約。”
陳至立傲然的道:“什麼監理所?秘書和前臺怎麼就讓你這樣進來了?”
那人笑道:“不要騙我,我知道你明白的,我真的是監理所的工作人員。”
陳至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幾乎站立不穩,一個踉蹌跌坐在沙發上,那人走過去,拍了拍陳至立的肩膀,對他道:“也不用太擔心。”說着轉過頭衝我一笑,又對陳至立道:“他雖然什麼也不知道,但他說得沒錯。明白嗎?”
陳至立張大着嘴,機械的點了點頭,那人轉過身,用很標準的國語笑着對我道:“告辭。”便出門而去。
陳至立靠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額頭上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水,嘴角神經質的抽動着,我有些可憐他,走過去拍了拍他,對他道:“最多不過破產罷了……”誰知他突然一下把我推開,以至我整個人撞到茶几上,他抱着頭狂叫道:“不!不!我不要破產!”
門一下子被推開,他的秘書和幾個員工跑了進來,他的秘書柳眉倒豎怒叱我道:“你對我們陳總做了什麼?我要報警!”
“不關他的事,他是我的朋友。”陳至立衰弱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看樣子總算清醒過來了,用力的從沙發上支起身子,對他的員工向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我倒沒有怪他,看樣子他是有一個關係公司存亡的大單子出了問題,他的員工出去以後,我對他道:“沒事的,最多不過從頭再來。”
他苦笑的搖了搖頭道:“不,你不明白的,原來你真是的惡作劇……”他頓了一下,頭也不擡地道:“你,走吧。”
的確我也幫不了他什麼,讓他自己靜靜,也許就是我所能做的了。在我將走出門口時,他叫住了我,對我道:“無論如何,謝謝你。”他猶豫了一下,又對我道:“不送你了,記住,出了門,要小心。車子很多的。”說罷,衝我眨了眨眼。
我有些好笑,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居然有人如此熱衷於惡作劇,自己都這樣了,還不忘噁心我一下,我衝他點了點頭道:“放心,我會沒事的。”
我把這件事,當成笑話講給妻子聽,又在陳文礴打電話來閒聊時說他聽,又在晚上胡仁來訪時和他講了,但令我意外的,好象我生活在中世紀一樣,居然沒有人覺得好笑,所有的人聽了以後,都煞有介事的作深思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