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別住他兩腿後,對他道:“醫院不能去,那裡一定是這個幻境裡的死門!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校園裡一個人也沒有!”
這時他似乎纔有些清醒,放棄了極爲難看的掙扎,也許稱之爲蠕動會更合適一些,扭頭說:“啊?先放開我再說!別人見到還以爲是我們在搞‘基’呢!不,保安見到了,會以爲你在毆打我!”
我笑笑放開他道:“沒有保安的,就是有也不是真的,這裡是幻境。”
他整了整衣服道:“是啊,這個時候不可能沒有人的啊,我們真的還在十三樓?”
我道:“你瞧瞧現在幾點?”
“啊!十一點零三分?!”他很驚訝,搖了搖他老媽在他上中學時送給他的上海鑽石牌手錶說,“在你家樓下大堂,我以爲表沒上鍊,我又上飽了鏈,這表我一週洗一次油的,準得很,怎麼又停了?”
“因爲我們給……‘分流’了!”我一時想不起什麼好的形容詞,因爲在這類事情,很多時間並不是你身上有多少張符,或你會念什麼咒語就能活下來,更多的是直覺和反應。
我想了想又對他說:“我們先把時間看成一條電線,OK?出生時,就是插頭插入插座,電流——也就是屬於你的時間就開始了。而在今天十一點,屬於我們的電線被搭上另一條B電線,如果我們可以把B線的另一頭搭回原來的線上,我們就走出這個幻境了!”
這時候,因爲我表達中借用的東西涉及到他的專業。陳文礴已很快回復到物理學博士生的角色,一臉嚴正地對我說:“如果你的假設成立,那麼……”他說到了一個更嚴謹的答案。
第二個答案:“我們一直是在你家門口的電梯前轉圈!”
“十一點零三分,正是我在手機上記下衝虛仙長電話號碼的時間!而如果我們能把B線的另一端搭到原來線上的十一點零三分,那麼我們就正常,如果沒有搭到十一點零三分這個點上,我們就會莫名其妙失去一些時間,而如果我們在這個幻境中死去,就是等於B線的另一端搭在我們生命的死亡點上。”這時的陳文礴,一臉的意氣風發,絲毫沒有一點點慌亂。
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因爲我記憶中,墜入虛幻,除了脫幻而出,還可以破幻而出,但如果是破幻而出的話,總會有一些損傷。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你終於恢復當年的膽色了。那你說我們現在從哪裡可以回到十一點零三分這個點?”
此時他卻一下子又癱了下去,一臉驚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快、快想想法子啊!”然後掏出手機,拼命地在嘗試拔通沖虛的電話。
我淡然道:“不用打了,牛鼻子一定也陷入另一個分流中了。不過我終於想通了天上只一日,人間已千年的原因了,而度日如年想來也不過這個原理——縮地成寸,也不是縮地,只是把施術者自己的時間分流以後搭入原來的點上罷了,只是怎麼實施我一時還想不通。走吧,我們一定可以回到十一點零三分。”
這時,空中有聲音響起:“想不通是吧?回來吧,只要你們聽我的話,我可以教會你們這些法術。”
陳文礴鐵青着臉對空中大叫:“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我明天就搬去世貿!我不該把OFFICE放在這裡打擾你們!我給你們燒紙錢!我……”
空中的聲音又響起:“你們沒有和我還價的餘地!要不聽我的話,你們只有死!回頭瞧瞧吧!”回過頭去,剛纔的計程車司機、電梯裡遇到的業主、陳文礴公司的員工,全都一樣的缺了半邊臉的皮,向我們逼近。
陳文礴一下坐倒在地,大叫道:“媽啊!救命啊!!!!”
一隻僵硬的手已經迫近,上面有着尖銳的而青灰的指甲,它堅定的叉向陳文礴的喉嚨,而現在看來它是我居住的小區的一個保安,我迅速的一個正踹,把它蹬退幾步。但剛纔那個計程車司機又衝了過來,他本來就很恐怖的臉,此刻愈發的猙獰,我本來可以避過那直直撞來的雙臂,但我身後就是嚇得癱倒在地的陳文礴。
於是我只好接下,“啪!”我扣住了他的手腕,但他堅硬的肘部打在我的臉上,讓我眼前金星亂冒,而另一邊一個陌生人手持一把鐵錘已衝到面前,這時那個計程車司機一記極有力的鞭腿打在我的大腿上,疼痛已使得我單腿跪下。我眼睜睜看着那把鐵錘向我頭上砸了過來,突然間,我認出這個手持鐵錘的人,他實在太有名了,顴骨突出,關節凸起,皮膚黝黑,那臉上幾乎逼人的暴戾殺氣,那把衝我砸來的鐵錘,便是在雲南飲了四次人血的鐵錘。恐怖,從來沒有離我這麼近。我心頭一冷,這下絕無生機,此刻我無暇去想家人父母,我只覺得對不起陳文礴,因爲我的託大,而帶他步入這兇險之中,也許,就這麼結束了,事實上,這把鐵錘從沒有落空過。
“敢向我兄弟動手!老子也是廣西人!”卻聽陳文礴大吼一聲,一記王八拳痛擊那持鐵錘者的蒜頭鼻上,一下子就把它打歪,我忙把跟前那個計程車司機的腿一抽,將他狠狠摔在地上,卻聽陳文礴還在義正詞嚴地罵:“我家絕不比你家有錢!我上大學也沒鞋穿天天被人笑,怎麼沒見我發瘋?社會憑什麼就一定要同情你?你無法承受壓力慢慢完善自己,你他媽的就是個懦夫!你死就死了,還出來丟人現眼!”
那被他打歪了鼻子的人,竟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這時又有兩個似乎是保安的人,向陳文礴衝了過來,一時間陳文礴的勇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大叫一聲:“媽啊,老荊!”就躲到我身後去了。
這時我已無所顧忌,因爲陳文礴這個同鄉的出現,使我更確定了這是個幻境,因爲這個人早已被判死刑槍決了。我扭住一個保安的手,一個過肩摔把他扔開,順勢搶上前用肘彎夾另一個保安的頸子用力一拗,“咔”一聲,我明顯感覺他的頸椎已斷了,但他的手腳仍在掙扎着,我發狠用膝蓋在他背上一頂,硬生生把他的腦袋扭個一百八十度,他終於不動了。
而這時卻聽陳文礴驚叫:“救我啊!”卻見那計程車司機已勒住陳文礴的脖子,不容多想我衝了過去,一個二龍搶珠插入他雙眼中,卻沒有意料中的慘叫,他一手勒着陳文礴,空着的手一拳把打飛,但這時掙扎中的陳文礴手持着我的茶壺左右揮舞,我急叫道:“用壺底砸他頭!”
“噝!”頓時那個計程車司機慘叫着鬆開陳文礴後退了幾步,我連忙拉着陳文礴退了過來,可是,圍攻過來的張牙舞爪的人,越來越多了,那些怪物就在我們身後半米處張牙舞爪。但卻不再向我們撲來。
這時半空中的聲音又響起來:“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考慮,如果還執迷不悟,你們一定會被撕成碎片的。”
陳文礴慌里慌張地把茶壺遞給我,然後掏出手機說:“我,我給沖虛打電話!”
我強作鎮定拍着他的手說:“不要怕,把手機收起來先,別弄不見了,剛出的多普達838,要是我們能回到十一點零三分,還值五六千。”
因爲我已經想到一個可能了,把茶壺交給陳文礴,讓他拿好,對他說:“兄弟,你信不信我?坐在這裡只有一條死路,你和這個不知什麼的聲音回去,最多也就和這些東西一樣,人不人鬼不鬼,跟我出去,說不好還能有一線生機!”
這時陳文礴又格外冷靜起來,自言自語道:“沖虛說,過六十四日我就會有天羅劫,今天就是第六十二日,也就是說我只有兩天,荊某人如果是他自己有把握的事,一定早吹到價天響,七年肝膽相照,沒聽他提過,可見風水符術,他也沒把握。但最不好的結果就把我的B線的另一端搭到兩天後,只不過是兩天的時間,他陪我一條命,划得來!”然後擡起頭來對我大聲道:“兄弟!我信得過你!”
我苦笑搖了搖頭,以後我絕不會交學物理或數學的朋友,這種關頭,還要如此算計一番,才決定信不信我。我取下壺蓋,讓他把壺底翻過來,正對他的額心。把羅盤放在地上,咬破食指,把一點鮮血塗在壺蓋內的一幅小小的《天篆雲書》上。
我仰天長嘯,狂笑道:“爾真朽木也!哈哈,禽獸之變詐幾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