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三四歲時,很喜歡看連環畫,天天從幼兒園回家就跑去畫攤租連環畫,”我喝了口茶,繼續我的回憶,“租一本是兩分錢,但如果你在攤邊看完,是不會收錢的。我最喜歡回家時一路上不停地到連環畫攤看不要錢的連環畫,因爲我從小沒有零花錢。但是有一天,我發現我路過的畫攤上,都沒有我沒看過的連環畫了,當我感到很沒有意思走回家時,發現在離家很近的地方,有個老頭用一張麻布袋鋪在地上,上面擺了許多連環畫,大都是我從沒見過的。”
我停了停,最後決定,反正說了,就說個明白吧。
“當我在畫攤邊上看到第十一本連環畫時,老頭對我說,很晚了,你應該回家去了,我搖了搖頭,因爲他攤上還有不少我沒看過的連環畫,我捨不得走。老頭見了,就給了我一本書,然後和我說,晚了,他也要走了,這書送給我回家慢慢看吧。我忙說謝謝,我說老爺爺,明天我拿來還給你。老頭說不用了,我送給你的。我說媽媽教我,不能亂拿陌生人送的東西。老人說,我們不是陌生人啊,你在這裡翻了十幾本連環畫了,我認得你了啊。我說對,我也認得你了,老爺爺。”
“我四五歲,已可以通讀唐詩三百首,已經會查新華字典了,很多字我都認得,但這本書裡的字,我卻一個也不認得,只有在最後一頁,有另外寫上去的八個字我認得,是繁體的‘爛熟於胸,當毀此笈’,爛字還有當字,我都是查了字典才認得的。”
小蘭在給法仔弄吃的,聽到這裡,笑道:“荊先生,怎麼你不是進了一個山洞,然後裡面有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說你有慧根,然後收你爲徒嗎?”
陳文礴也在邊上插嘴道:“是不是雖然你瞧不明白書上的字,但老人教了你一些打坐的法門,然後有沒有給你一把絕世神兵之類的東東?”
我苦笑道:“你們兩個不如改行去給報社編連載好了。”
“但是小說裡都是這樣寫的啊!”小蘭又叫道:“對了,那個老人說不定是被人催眠成高手……”她這倒是中了九把刀小說的毒了。
陳文礴道:“算了吧,別說了,讓他說吧,不然他那樣子又要發火了。”
我瞪了小蘭一眼,她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語,我接着對陳文礴說:“我在敘述的是一個經歷,而不是在編一個故事。要聽故事去買衛斯理去,保證你可以讀得**迭起,迴腸蕩氣。”
沖虛這時答道:“書呢?當時你知道這八個字的意思嗎?”
“當然知道,不過我當時是因爲愛玩紙飛機,而把這本書都一頁頁撕出來疊紙飛機了。但是,過了幾天,這本書還應有十來頁的,卻成了一堆粉狀的東西。”我答道。
沖虛又問道:“那你從小就懂法術了?”
我笑道:“不是的,我只是記得那些怪字和裡面的圖形,卻不知所謂。很多年後高考時,我用二十四分鐘做完數學試卷,卻又不能交卷,在發呆時,我突然記起了一些什麼,就一直髮呆到考試時間到了,然後走出考場,我就知道了練元神出竅的竅門。但在這以後,也就只會這個,也許不能說是會,因爲我雖然知道怎麼練,卻無法練下去。這需要用很長的時間去重複些枯燥的東西,單靠自律的情況下,不是我所能堅持的。後來我上了大學,一年級時的某天在圖書館裡,我才發現,原來多年前的那本書,是用篆字記載的,我就開始研究篆字。直到一年多後,我不想讀書了,輟學從軍之時,我已可以確定,書上的篆書,是秦朝李斯改良篆字爲小篆之前的篆體。只是我雖然可以記起書上的一部分字,但都是零零碎碎,而記得的部分中,我能認得的,不到十中之一……”
我瞧了瞧表,已3點多了,就吩咐小蘭快去買菜。
陳文礴提議出去吃,沖虛說:“還是在這裡安全點吧。”
我又道:“後來,直到我在行伍中,有一天晚上,突然幾個人把我從牀上架了起來,用槍指着我的頭,然後我被綁到一間房子裡。他們問我當時駐地的軍隊是什麼建制,我不回答,他們就對我拳打腳踢,然後再用浸了油的皮鞭輪流打我,再用鋼絲把我大姆指綁住吊了起來,用電棍電我的涌泉和合谷穴,直到我連呼吸都困難之後,就昏了過去。醒來之後,我就頓悟了書上用古老的篆字所記載的大部分東西。”至於爲什麼有人要打我,任一個行伍中呆過的兄弟,只要是受過反偵訊訓練的,自然不會陌生。
我喝了口茶頓了一下,對衝虛說:“兄長所問,我已如實托出。但小弟卻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兄長。”
沖虛向我擺了擺手道:“不用問了,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和你說就是了。我不坐電梯,不是抗拒現代化工具,只是我的修行不是你這種頓悟式的,所以我基礎比你好,你到了電梯外才發現有問題,到了幻境裡纔對十三樓產生了厭惡之念,但我在你家門口已發現這點了,只是當時說不出所以然。所以我開車和坐地鐵本身都沒問題。而我在英國,並沒有去考劍橋,主要不是經濟的關係,是我太喜歡做生意了。後來我又簽證到期,回來後到了八二年劍橋和廈門大學交換學生,我成爲其中一員,當然,我改了年齡,之前我來你家,你也瞧不出我有六十七吧?哈哈!”道家駐顏有術,本不出奇,沖虛說到此處,自然有些得意。“我今天穿道袍出來,也是事出有因,爲了不忘根本,我每月都會有三天以上穿道袍出遊,八字須,就是爲了免於讓人認出我來的。”
這時他瞧見了法仔,便道:“老弟,你有沒有給你這狗起過三世書?”
我搖頭道:“沒有。但今天我也覺得它不簡單。”因爲法仔是沒出生就定購的,所以我就馬上給了沖虛法仔的出生日期。
沖虛屈指一算,竟是臉上陰晴不定,迭聲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問道:“什麼不可能?老哥,三世書說真的我可不會啊。”
沖虛一聽,如遭電擊,當場呆在那裡,過了一會才問道:“沒給狗起三世書,很正常。但你不會三世書,就怪了,這是很基礎的東西。”
我不好意思地說:“那本書上有提過,但沒有這個課目的教程。”
陳文礴突然之間好似發了瘋,抱着肚子笑到在地上打滾。我罵道:“喂,我的衣服不值錢還是咋的?你有病啊?”
他指着我,忍住笑道:“你他媽以爲軍訓啊?居然有人在說道教術法時,說‘沒課目的教程’哈哈……”
我想想也好笑,偷眼望了望沖虛,他倒是沒什麼,可能是涵養的關係吧。他望着陽臺外的天空,想了一會,纔回頭來,說:“其實也很合理,那也許是一本降妖伏魔的書,又不是讓你去扮瞎子算命。這樣子,畫符裡面有教吧,不然你怎麼會的?”
我想了想道:“還真沒教,不過只要能讀開的符,我瞧過一次,就能畫得出來。”
沖虛驚道:“啊?你畫的符是見人家畫過的?”
我笑道:“這倒不是,今日以前,從沒有人知道我會這些東西,我剛畫的,是書上的類似‘範例’一樣的東西。”
雖然拿下了假八字須,但沖虛還是保持拈鬚的習慣,作拈鬚狀笑道:“這就對了,書面是兩條陰陽魚,對吧?”
我聽了不禁一凜:“你怎麼知道?”
“書上並不是沒有寫明作者,只是沒有寫在書名的後面,但在書中,一定有提過,第一頁還缺了一半。是與不是?”沖虛笑道。
“啊?”
“第一頁是‘汝因機緣巧合,得此秘笈,當至武當七十二峰中某洞修煉,未到此洞,莫揭此笈!’
“第二頁是‘如初閱此笈時,便已能曉此笈所言何事,不可習之;如得此笈時,非童子之身,不可習之;如得此笈時,已曾開壇作法,不可習之;如未揭此笈時,已五體投地或設案焚香者,不可習之。否則,將身受萬雷、萬馬分屍、萬狼果腹。縱爾能修得笈中乾坤,然雖有授藝之實,卻不得入吾門牆。菩提……’此處不知何故,少了半頁,這是相傳當年菩提老祖與佛對答後,惟一沒有傳世的一本書。因老祖雖嫌它殺氣太重,卻又記錄他早年降服九天十地衆神魔的得意本領,不捨得將其銷燬,於是便把它藏於神州最繁華的城郭之中。”
這下輪到我不明白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且不論我無緣無故和孫悟空成了同門師兄弟,而老祖嫌它殺氣太重,又何以不將其束於高閣,或藏於九天之上,或隱在九水之下?”
沖虛皺了皺眉頭道:“老弟,小隱隱於野的道理你還用我說嗎?”
我哈哈一笑,雙手抱拳一拱,道:“受教受教。不過老哥,我這法仔,有什麼不可能的事發生在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