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痛楚,讓我沒睜開眼就叫了起來,我心頭一跳,只覺得淚水就要奪眶而出。還會痛,那說明仍在人間。對於一個劫後餘生、眼看着對着自己的槍口冒出火光的人來說,再也沒有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
我現在在什麼地方呢?很靜,這個房間裡,除了我自己的呼吸以外,一點動靜也沒有。我有點不敢睜開眼睛,也許大家以爲我死了?我的左右不會並排着死屍吧?我動了手指、腳趾,再動動手腕關節、肘關節,……
還好,連同痛疼無比的右臂在內,身上基本沒少什麼零件,我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也許,我睜開眼睛,就能見到醫院那雪白的牀單、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一切吧。
該面對,總還是要面對,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睜開眼睛,這時突如其來的在邊上響起“咔”一聲響,嚇得我條件反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醫院,而是在一個旅館的房間裡,這時莫奇生走了進來,想來方纔“咔”的一聲,是他開門的聲音。
莫奇生很憨厚地對我笑道:“你命大,你昨天坐的出租車,翻了,司機腦部受了震盪,警察說他已經神經失常。你被在離翻車現場十米的地方,抱着行李,睡着了。”
睡着了?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機,應該指的是水成冰吧,那個混血兒呢,我突然想起這個特殊的乘客,忙問:“還有一個人呢?那個人怎麼樣了?”
“什麼人?警察說現場只有你們兩個啊。” 莫奇生奇怪地問。
我沉思不語,水成冰已神經失常,混血兒神秘失蹤,真是匪夷所思,水成冰到底違了什麼約?他師門的人會不會把帳算到我頭上?還有,那個所謂的監理所又是一個怎麼樣的機構,也許,我就等着水成冰的同門來找我吧,估計他能夠給我答案。
莫奇生推了推在發呆的我,塞給我一個信封,對我道:“你的機票,我幫你退了,買了後天的機票,我覺得你可能不想見趙,所以接你到我朋友開的汽車旅館了。這幾天游泳場的人很多,我去工作了,後天再來送你,你不要搭出租車了,還是我自己慢慢開車送你好了。”
我忙向要離去的莫奇生道謝,畢竟只是一個認識了幾天的朋友,這麼麻煩人家,我心裡也很過意不去,莫奇生竟向我吟了一通什麼,弄得我一頭霧水,等他走後許久,我才醒覺他在是吟一句宋詞: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鬼佬居然也有仗義的,呵,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我混混沌沌之間,整個人很累,卻怎麼也睡不着,只覺得很多事一塊塞在腦袋裡,幾個答案呼之欲出,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心裡唯一的念頭,便是早點回家,於是直接到機場,今天雖不一定有回我家所在城市的航班,不過我知道本城到**的班機是很頻繁的,可到**再轉機或直通車,果然,兩個多小時後就有飛**的航班。
下機時,我才掛了電話給莫奇生,告訴他我已到**,莫奇生在電話那頭嘆氣不止,直說我太見外了。回到家裡,妻子頗爲驚喜,她已知道出租車發生意外的事,因爲昨天打過我的電話,是莫奇生接的,所以沒想到我這麼快回來。
我搖頭止住喜於形色的妻子,對她道:“老婆大人,我在轉機時,把這些天的大概經過,記在手提裡D盤的文檔中,你有空打開瞧瞧,我頂不住了,睡醒再和你討論。”
醒來以後,我想不起是怎麼睡着的、在哪裡睡着的,翻腕看了表才發現,我居然從前天睡到現在,回憶起前些天的異國之旅,我仍有些後怕,望着熟睡的妻子,我小心的爬起牀,拉開窗簾,發現天還沒亮,摸了根菸點着,才發現身上已換了睡衣,連手上的夾板和繃帶也是重新包紮過的,我有種把妻子擁入懷裡的衝動。
但這時,我聽到客廳裡傳來聲音,女人的聲音,哭聲,抽泣的哭聲。
在現在,三更,寒星點點,知了噤聲。
我叼着煙,操起一根大號的臂力棒,這時,有腳步聲傳來,是朝着主人房這邊來,但那哭聲,卻仍在客廳裡沙發的位置。
第八章 破綻3
這變故來得如此突然,並不是說現在這一扯的力道有多大,這是一個很輕的力,甚至我並沒有跌倒,但它作用在我身上之後,我馬上就處在於綠燈狀態下的馬路上,在都市生活過的人,會了解這個時候的車輛,是開得最急的。
砂石車司機絕不想在警察上班前出現在都城的馬路上,否則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惡夢;
計程車司機趕着去交班,他們可不想爲拍檔負擔下一更的日租;
私家車這個時間跑在路上的,大都是置業在郊區的白領,對於他們來說,擠出時間興許能在上班時間前在寫字樓樓下吃上早餐;
當然,還有送孩子上學的、公車……
總之,與此相比,我在國外那醫院的走廊裡被撞飛的那次,簡直可以說是一場遊戲。
幸好,是在馬路上。少年時飈車,飈摩托車的經歷,讓我對馬路上的突發事件已積累
無數的經驗,每一個可能發生的場景,就算沒有都經歷過,也在心裡預演了無數次。
因爲,並不是每個飈車的少年,都嫌命長。
當張狂聽我說跳起來用雙手虛按着計程車發動機蓋時,笑道:“你第一次騎電單車,還是我教你的吧?”
我點頭道:“對……”話沒說完,胡仁便打了電話來問我在何處,準備過來和我會合。
張狂問了一番我在國外的經歷,想了一會便皺起眉頭道:“有些事,本不想說,但我現在覺得還是大家一起商量比較好。”
此時,妻子發了條短訊過來:監理所會不會是一個有特異功能的人組成的機構?擁有這種異能的人都有一個約定,濫用這種異能的人將會受到可怕的嚴懲?
我們都對這個思路沒有異議,但怎麼去查這個監理所,就不是我所長,當然也不是張狂的所長。幸好,有胡仁在,胡仁很有興趣的表示他願意做這個事,他高興地道:“我去找陳至立套點口風出來,呵呵,爽啊,夠刺激。”
狂喊肚子餓的胡仁,見我和張狂都沒有出去吃飯的意思,便把張狂飯盒裡從家裡帶來的稀飯,放進物業公司控制室那微波爐里弄熱以後,就着榨菜狼吞虎嚥的吃了個精光。他邊吃邊對我們含糊的叫嚷道:“皇帝不差餓兵!你們要我去套陳至立口風,現在快上班了,我得過去了,總不能讓我餓着。”
我見他喝完粥抹了嘴摸摸肚皮,便笑道:“你不再來句‘老豬半飽’的臺詞?”
胡仁氣得滿臉通紅,但他深呼吸一下,便笑道:“我有修養,不和你這‘老……朽’一般見識!對了,張哥,不好意思,喝光你的粥了。”
張狂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搔着頭道:“我只是很抱歉,讓胡律師喝了隔夜的稀飯,算上今天,隔了兩夜了。”
胡仁“撲哧”一笑道:“老哥,什麼狗屁律師啊?您見外了,不怕您笑話,當年剛出去留學時,隔四五天的稀飯,都帶味了,我也喝過的,自那以後,我就怕餓,什麼講究都是假的。”
張狂聞言也一笑,眼裡那點因爲胡仁職業的關係而帶來的拘謹,也減淡了許多。
胡仁走後, 我對張狂道:“老哥,我找你,是芬姐告訴我,你家裡近來接到幾個恐嚇的電話,你瞧,今兒還留了張字條。”
張狂瞧了一眼那字條,不在意的笑了笑,對我道:“你嫂子,越來越沒膽子,一怕事,腦子也不好使了,你怎麼也跟着犯傻?”
我不解地“噢”了一聲,卻聽張狂笑道:“自從幾年前,有發展商要收那兩幢舊樓,恐嚇電話,字條都沒少過的。並且你想想,如果對方真要找你,仇大到這種程度了,不如直接綁了我兒子老婆讓你出來更好?或是找天殺上門去找你更好些!”
說罷他拍拍我的肚皮,便大笑擼起襯衫的袖子,展示他那誇張的肱二頭肌,對我道:“你瞧,就你現在六塊腹肌練成一塊的水平,找我下手,然後威脅你,還不如找你下手威脅我更容易些。”
看着比我大十多歲的張狂那肌肉盤虯的手臂,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轉移視線道:“那他爲什麼留下這字條?”
“他是衝我來的,一定是發展商僱的人,他們估計查到這個城市裡,我就你一個朋友,所以他們想嚇唬我,讓我心理防線崩潰,好老老實實交樓給他們。”張狂放下袖子,不以爲然的笑着,此時他彷彿回到意氣風發的當年。
我搖了搖頭,拔了胡仁的電話,胡仁一接電話,便鬼叫:“沒有沒搞錯?你以爲我會飛啊!我纔剛上了計程車了,我還得先去接個寫字的朋友,然後纔好去和陳至立拉近乎呢!”
我問他道:“別忙,不是一個事,我只想問你,收樓的事。你是否知道發展商有沒有找人去恐嚇張老哥?”
胡仁笑道:“沒有沒有,這絕對可以確定,我和會計師來查帳期間,那總經理意見很大,從我們開始查帳就把這事當燙手熱山芋扔給我了,現在這事我全權負責,你放心,最好結果說服張哥以個合適的價位賣了,實在不行,起碼我在國內時,也不會有問題的。”
掛了電話以後,我把情況和張狂說了一下,末了我對他道:“胡仁這人,和我見面之前,便神交已久,絕不至於騙我。”
張狂聽了,喃喃地說:“其實這個事,對我也沒有什麼。”他想了一會,猶猶疑疑地說:“其實,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
張狂看了我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阿曉,你信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