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說話的聲音吵醒,蒙朧之間覺得有些耀眼,睜開眼睛卻是劉建軍在講電話。是他們院長來詢問他的情況。劉建軍掛了電話對我高興地道:“老三,我可以睡覺了!你知道嗎?昨晚我睡了一個好覺,連夢都沒有做!”
我迷糊的問道:“幾點了?”
“九點多些。”劉建軍興奮地說。
“但願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實在太困了,只是對他道:“我到四點多見你沒事才睡的別吵我了!”
但處於亢奮的劉建軍,顯然分不出心思來同情我,由於他有和我同一宿舍的經歷,便也知道把一盆水澆在我頭便能弄醒我的“秘訣”。“來,去散步。”劉建軍興沖沖地道,還沒等我念出交友不慎的臺詞,便已被他扯出門了。
早晨的村子,很是寂靜,許是大家都下田去了。陽光灑在身上,全無半點都市的壓抑。
劉建軍越走越快,快得我已有些跟不上他了,我實在忍不住嚷道:“老幺,到底是散步還是執行任務?你要去哪裡?”
劉建軍聽了,停下步子來,臉上浮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我跟上來道:“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他無奈的說,但很快他又高興起來,對我說:“你有沒有見過,三百年的樹?樹上有個洞,我站進去,頭還沒有碰到頂呢!”
我嚇了一跳,笑道:“要真有這麼大的樹,爛了這麼大個洞,能活三百年嗎?你可是一米七幾啊兄弟。”劉建軍沒理會我的話,只呆滯地望着路的前方,喃喃自語着,聽不清他在嘟噥些什麼。突然,想是想起了什麼,他拔腳朝前飛奔起來,我忙跟上。
大榕樹,真的很大,得有四五個成年人合抱粗細。
真的有個樹洞。但這個洞大概只有一米四十公分高,我指着樹洞,用雙手朝劉建軍比了比,哈哈大笑,他卻光顧在樹洞周圍左看右看,並沒理會我。
我笑道:“不過,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棵樹,又有個大樹洞?”
劉建軍茫然地忘着我,突然聲音提高八度叫道:“我不知道!”我吃了一嚇,反問:“怎麼會不知道?”他不回答我,,從路上提到這個樹開始,他似乎神經處於極度緊張狀態,現在他仰着頭,呆呆立在那裡,良久動也不動。我推了推他,沒反應。
四周靜得出奇,靜得幾乎連落葉的聲音都聽得到,連一絲風都沒有,我望了一眼劉建軍,一絲詭異的微笑僵在劉建軍的臉上,我從沒見過他這個表情。
五分鐘、十分鐘、足足十五分鐘過去了,彷彿樹下的空氣被凝固了一樣,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突然,頸背後有點發涼,幾絲風,從樹叢的縫隙中滲過。
我想動一下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站得太久,腳發麻,一下子竟然挪不動腳步。好一會,我才小步蹭到邊上的石椅坐下,點了支菸,這時邊上有幾個小孩打鬧着跑過來,又跑開了,孩子的嬉笑聲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劉建軍的神色,也緩了過來,側過臉看着我,我腦中靈光一閃,對了,小孩!我急道:“老幺,會不會是你小時候來過這裡,然後你忘記了?”
劉建軍仍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在樹洞前面蹲了下來,默然無語,似乎在努力回憶,良久,他才道:“不可能,我姑媽當時帶我回來,記得是一次遊神賽會的節日,我始終跟在我姑媽身邊,不可能來這裡玩的。”
我遞了支菸給他,把他拉了起來,對他道:“想不出,就不要想了,重要的是,你現在可以睡覺,難題已經解決了,就纔是關鍵。”
劉建軍想說什麼,卻又一副話到嘴邊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只是木木地點了點頭,我笑道:“走,前面有個廟,我們轉轉去。”
陽光下,無人的村落,身後一座不大的廟,裡面朦朧灰暗的光線讓人無法看清那供奉的泥雕木塑的面目,廟的石門框,被常年的香火薰得發黑,廟外那葫蘆形的焚燒紙錢元寶的爐子,滿是灰燼。我笑道:“走,進去瞧瞧供的是什麼神仙。”劉建軍卻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正當我們要走近那廟門口時,劉建軍突然停住,拔腳轉身往回飛跑。
我忙快步跟上去,轉眼間他跑到大榕樹下,開始用雙手去扒那樹洞裡的泥土,挖了幾下,停了一停,我以爲他要站起來,誰知他頓了一頓,馬上又開始瘋狂地扒着那些洞底地泥土,我大聲喝道:“你幹什麼?”他全然沒有理會我,那常帶着消毒水味道的白晰的手上,已有鮮血滲出來,“你瘋了啊!”我用力把他拉了起來,誰知他一把甩開我,又埋頭繼續挖,口中喃喃自語:“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我喝問:“什麼在這裡?你要找什麼?”
他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突然停了下來,眼框全紅了,淚水開始涌出來,說:“一樣東西,別攔我,很重要!”
我忙抓住他的手,問:“是什麼東西?”
他甩掉我的手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又繼續扒着土,邊叫:“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東西,總之很重要!”樹洞裡已被他扒開一個十來公分的泥洞,但除了泥土和小石粒,我再也見不到什麼其他的東西。我知道勸不動,便在邊上找了一塊石片遞給他,劉建軍感激地衝我點了點頭,繼續加深那個已經有十來公分深的洞。
當劉建軍和我說有一隻大腳把他踩得昏死過去時,我一點也不驚奇,但不知爲何,進入村子以後,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再發生,而現在,我的室友哭泣着用全力挖掘尋找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
中午的燦爛陽光只徒增氣氛的詭異,我也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煩躁地搓着雙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是什麼?他要找的是什麼?
第八章
樹下很快的就形成一個二十公分深的洞,二十公分深,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我心裡早已認定,劉建軍上一次來這裡時,一定還是小孩,一個小孩,根本不可能挖出一個二十公分深的洞。
我跳起來,不由分說攔腰抱了他起來,對他道:“裡面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除非你要找泥石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