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許久不見我,飯桌上話總說不完,電視裡在播放對一個樂隊組合的採訪,主唱已在今年六月在日本的一個遊戲節目上失足跌倒而逝世,但我仍很關注這支組合,母親的話,我便胡亂的應着,一餐飯吃完父親到樓下去下棋了,母親見我仍心不在焉,一個爆慄敲在我頭上,怒道:“問你幾時結婚,你怎麼和我講什麼公司換血、ITU、Esnet建立連接?”
母親的精明,我從小便領教的了,只好坦白把我頭痛的事和她說了,誰知她臉色凝重起來,半晌才問我道:“你以前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嗎?現在去了外地,生活很苦?”
我不解地道:“這哪跟哪啊?誰知你說我生活苦了?再說就是生活苦和有沒有女朋友有什麼直接關係?”
母親聽了,臉色緩和些,只是說:“你別胡言亂語,老實和我講,身邊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我愕然的點了點頭,誰知一個爆慄又敲在頭上,我跳了起來道:“老媽,我正煩着呢!別打了!”
母親怒道:“久不打,你便變傻了。”說罷徑直去了廚房,竟不再理會我了。
我坐下細細尋量,突然明白了,我不知道哪裡有賣琥珀,但女人知道,猶其是女孩子。我重重的敲了自己一下,連忙拔了幾個電話給可能購買這類東西的友人,很快便記下了十幾個店的地址。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只聽一個女聲道:“老荊,冬至快樂,你的電話怎麼老是打不通?call你又不回?”
我笑道:“我回了家裡,頭痛着呢。”信號不好,我換了電話打給她,便把這手鐲的事和她說,誰知她卻高興起來:“那我要當華生醫生!”沒等我說話,她又道:“福爾摩斯變了黃種人,華生醫生自然也可以變成女的,你回來後給我電話,一定要記住。”我剛想說話,她便已掛了電話。母親在邊上問我,這女孩叫什麼名字?我便告訴她,喚作楚方睛。
“看樣子,你快要結婚了。”母親笑道。
我大笑道:“亂講,這是知已來的。”
母親笑而不語。
我是SOHO,只要手上的單子不急,便也有空,於是第二天回到我旅居的城市,就把十幾個賣琥珀的店子轉完,他們都說要見到實物,起碼是照片纔好說,憑我畫出來的東西,很難下結論。時間不覺已到中午,楚方睛下班便火燎火焦的打我電話,約我吃飯,剛到餐廳坐下,我想起也該給那死者的弟弟黃威打個電話了,電話很快就接通,大約他很等錢用,急急的問餐廳的地址便收了線。
黃威應該是一個很TOP的SALES,約了十二點三十分,十二點二十分時,我透過餐廳的玻璃幕牆,便見他在樓下用紙巾抹完自己的皮鞋後,又在樓下不停的看錶,到了二十五分,才進了餐廳。
他坐下並沒有問我出價多少,而是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首飾盒,推到我面前,我揭開盒子,方一打開,那股血色的深紅,便已使我手邊那杯普羅斯旺出產的八二紅酒黯然失色。也許那首飾盒式裡潔白襯套的緣故,此刻這隻鐲子,比起在警察局見到它裝在塑料袋裡時,是全然不同的,儘管我可以確定,是同一只鐲子。
我不是沒有見過血珀,但這麼大的血珀,卻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實物,那銀質的托子花紋很簡潔而樸實,一點也沒有喧賓奪主,反至使那血紅更顯得深遂不可測,高貴得幾乎有玉石的風采,而五塊血珀又按裡面那不知名的節肢動物彎曲的程度和處在的位置拼接在一起,使得一眼望去,幾乎使人錯以爲雕了一條游龍。黃威這時對我道:“先生,您試試把它戴在手上,感覺更加不同。”
我聽着便從首飾盒裡把它拿了起來,只聽耳邊有人驚呼道:“好漂亮的鐲子!”我擡起頭來,卻是楚方睛到了,我不禁皺了皺眉,因爲在行伍中受訓的專業的緣故,很少有人到我身旁而我毫無知覺的,這隻鐲子,實在太出色了,楚方睛已一把將它奪過,把玩了起來,黃威這時笑道:“先生,你女朋友很襯這隻鐲子。”
我笑道:“她不是我女朋友。”黃威笑笑,沒說什麼。我拉開椅子讓楚方睛坐下,招手讓待應上菜,楚方睛對這隻鐲子顯然很着迷,羅宋湯上來了,她仍在玩賞着。我向黃威問道:“多少錢?”
黃威把湯匙放下,笑道:“一萬八,不收支票。”
我笑着從口袋裡掏出他的卡片道:“黃先生是做汽車零配件生意的,怎麼賣起首飾也很有一手?”
黃威不以爲意地笑道:“過獎了,但一個好的房產銷售人員,只要他願意,絕對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成爲一個好的汽車銷售人員。”
我笑着點了點頭,卻不料楚方睛把手鐲放進首飾盒裡,把盒子合上推到黃威面前,對我道:“老荊,你若錢多得沒處花,儘可以過帳給我,這個手鐲,也就值個四五千塊。”我聽了點點頭,上午去了許多賣琥珀的地方,我打聽過,大約也就這個價,不過就我而言,如果八千上下,衝着那個托子,我倒也會掏錢。我便對黃威道:“給個實價,我付現金。”
黃威笑着搖了搖頭,對我道:“先生,這是一分錢也不減的了,我幫您留三天,三天內如想要,按這個價成交。”說着把首飾盒子收進公文包裡,起身對我們道:“兩位慢用,我先走了。”
楚方睛哼了一聲,望着他的背影道:“沒見過麼差勁的sales,也不向你要一張卡片就走了。”
我笑道:“不,你走眼了,他很聰明。”如果我願意給他卡片,第一次便給了。並且他如果要了我的卡片,這三天內必定會打電話給我,那就勢在必行要減價。如果我要,已打了一次電話給他,自然會再打電話給他。
我抽五十元,遞給身邊的待應道:“請那位先生回來,告訴我想和他再談談。”
黃威重新坐下來,臉上卻沒有一絲得色,我對他道:“我朋友想再看看鐲子,可以嗎?”
“當然,悉聽尊便。”他依然是那職業化的客套的笑容,禮貌的把首飾盒推到楚方睛面前。
我沒有去理會那個首飾盒,只是對他道:“如果我提出去給這個手鐲做一個鑑定,想必你不會反對吧?”黃威聳了聳肩,笑了起來,他說:“當然,爲什麼要反對呢?只要您高興。”
楚方睛這時把盒子合上,和我交換了一下眼神,開口道:“如果鑑定出來,這上面嵌的不是血珀,那麼鑑定費用就應該由你支持,沒問題吧?”
黃威剛想說什麼,突然有點尷尬的笑了起來,欠了欠身對我道:“不好意思。”然後低聲問了邊上的待應,WC的方向。待應幫他拉開椅子,黃威又一次對我們道:“見諒。”便跟着待應走了。
我和楚方睛相視了一眼,不禁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