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刀叉,向他舉杯道:“如何?我朋友的提議……”
黃威很有風度的舉起杯子道:“沒問題!”我笑着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拔通了一位長輩的電話,這位老得實在太老的老人,第一句便道:“不許問我近來身體如何!”我不禁笑了起,因爲這是我故去的外祖父的一位舊友,他們那一輩的朋友,不是仙去了,就是犯了帕金遜症,所以他覺得,問他身體如何,便等於提醒他活得實在足夠長了。我便對他道,只是想去他的店子鑑定一點東西。他滿口應允吩咐現在打理古董店的長孫招呼我。
黃威見我掛了電話,便問道:“不好意思,剛聽您在電話裡提到的這家店子,我記得是做古董生意的,我想,他們通常是不會有興趣給琥珀、水晶這類東西做鑑定吧?”
我點頭道:“是的。”
黃威臉上一鬆,向我舉起酒杯,楚方睛惡作劇的笑起來,對他說:“但如果,這家古董店的創始人,在大革命時期他還是當鋪學徒時和某人的長輩一起被綁過票、拉過壯丁,又兩次都一起成功逃跑,你認爲,憑這點交情,叫他們鑑定一下,不會太難吧?”
黃威剛好一口酒喝了進去,聽了之後忍俊不禁噴了自己一身,忙對我們告罪又去了洗手間。
他的身影剛一從我們視野裡消失,我和楚方睛便異口同聲地道:“他故意的!”
我抽出一張鈔票塞給待應,對他道:“你去瞧瞧那位先生在做什麼,不要驚動他,如果他出了洗手間沒有直接回來,你衝我搖搖頭就行了。”待應很開心的點了點頭,我皺眉道:“你快去啊。”
他笑着扯過領口的對講機,用家鄉話說了一通什麼,便對我道:“他沒去洗手間,在前臺借電話用,要不要電話號碼?”我笑着搖了搖頭。
黃威很快的又回座了,他一坐下來,便正色地道:“先生,本來這位小姐的提議很合理,便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因爲我並沒有說這是一隻血珀手鐲,對嗎?我只是賣一隻手鐲給你,如果你要鑑定,我不反對,鑑定了你認爲不合意,那就算了,但要我出鑑定費用,便不合理了。”
楚方睛又是惡作劇的笑起來,我笑着對黃威道:“其實,你比我還清楚,你也一定去打聽過,在市場上,這個手鐲,就算它真的是血珀,頂多也就六千塊,如果你告訴別人,這個手鐲是你橫死的姐姐的遺物,並且它又緊接着出現在另一個死者手上,我想,問津者,更少。”
黃威正色地道:“但您會買,先生,我知道,並且你買得起,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楚方睛接口道:“但他不買卻也沒什麼,你不賣卻有**煩,我打賭你一週後都賣不出比我們出得更高的價,等你到時四處告貸時,我們正好壓你價,這符合經濟學的原則。”
黃威有點不可思議地望着楚方睛,不知道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怎麼會對他的經濟情況如此清楚。其實,琥珀水晶鑑定的費用,並不會太多,就算出證書也不過五十大元,所以黃威第一次去問了回來,纔不以爲意,但是,去古董店鑑定的費用,差不多就等於我一個月的手機費,一個soho的手機費,說多不是很多,但如果對普通工薪階層來講,也不是很少的一筆錢,在都市生活過的人們,大致可以想象得到。而他這麼TOP的sales,怕敢負擔這筆錢,而要兩次借尿遁去打電話問了大約的鑑定費用,說明他的經濟情況已遠不如他外表的光鮮,起碼他基本沒有什麼可以調用的寸頭了。而一個人急着把剛過世的姐姐的遺物拿出來變賣,本身已說明他很急着用錢。
我笑望着他沒說什麼,他咬了咬牙道:“好吧,一萬塊,現金,現在給錢,如果以後鑑定出了什麼問題,不許說我賣假貨,我不保證它是什麼。”
我很堅定對他道:“這件東西比較邪,取個好意頭,八千八。”
他和我對望了一會,點頭道:“好,現金,馬上。”
我立馬數了給他,楚方睛不停的在桌下踢我的腳,黃威數齊了錢,放入口袋之前,對我道:“先生,不好意思,再重申一次:請記住,我只是賣給您一個手鐲,不保證它是什麼。如果你不同意這一點,現在你還可以收回你的錢。”
楚方睛又惡作劇地道:“如果鑑定了,手鐲不止值這錢呢?”
“小姐,你可以取笑我的經濟環境。”黃威正色地道:“如您所言,我現在的確很拮据,但請不要取笑我的職業操守。”
我笑着點了點頭,把首飾盒打開望了一眼,收入包裡,舉起杯對他道:“爲成交,乾杯。”
楚方睛在黃威走後嘟着嘴埋怨我道:“剛纔一直在暗示你,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招手讓待應上甜點,方對她道:“算了,爲人不要太刻薄,我們不要當冤大頭就是了,他弄到要變賣剛過世的親人的遺物,也很可憐,就不要再壓他的價了。”
“不是啊!”楚方睛笑道:“我是想說,不如就給他一萬塊好了。”
原來楚方睛第一眼就覺得那手鐲的托子花紋很有韻味,剛纔又再仔細把玩了一番,頓時想起彷彿在某本圖譜上,北宋年間的首飾花紋,便是這種風格,所以她說:“當然,我也沒見過真的北宋年間的古物,但如果萬一我猜對了,大約是不止一萬塊。”
如果不是在西餐廳,我大約是會捧腹大笑的,因爲這個年頭,連處女膜都可以造假,何況一件首飾的花紋?楚方睛的傳呼機響了起來,卻是她自己較的鬧鐘,不覺間已到了下午二點的上班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