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俘虜,走在黃土的長街之上,雙手銬在兩片寬厚的、挖出兩個洞的石板裡,石板如些的寬,以至我的手指無法觸摸到穿過上下石板邊上的小孔,緊緊打結的草繩。我的長髮披散在臉上,那原來捆綁長髮的皮筋,和我的皮衣一起,都已作爲戰利品,在押解我的士兵頭目手上。
當我踏出電梯,並沒有踏上意料之中的地毯,卻是踏在一片荒蕪黃土地上。當我放眼一望無際的荒原,我倒沒有咒罵友人讓我幫他結算店子,而使我來京華市住下這間酒店而給我帶來的奇遇。
並且,我沒有去思考我爲什麼會來到這裡。
因爲這個問題自從我發現不對勁回過身去,卻沒有發現應該存在的電梯門時,我就不打算去想它。不管我是在電梯讓人打了麻醉針而把我扔到西北的荒原上,還是通過扭曲的空間回到過去還是來到末來,我知道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先生存下來。
我不介意從電梯的門口到達什麼地方,要知道,我是一個好奇的人,我的好奇心,從懂事以來,一直在我的思想中佔據了主導的地位。奇遇,正是我所期盼的。我從不害怕。
要知道,十多年前我作爲一名偵察兵的軍隊服役,曾受過專業野外求生訓練,儘管離現在已經多年,記憶也已蒙朧,但起碼,我能知道,某種植物是有毒的,某種植物儘管我記不起名字,但卻是可以充飢的。起碼我在一個沒有到過的地方,我可以不借助器材或自然界的現象,憑感覺分辨出南和北。這些通過魔鬼訓練,使得已近似於身體本能東西,或許是我期盼奇遇和歷險的大部分原因。
正如一個歌唱得好的人,在唱卡拉OK時,總會唱多幾首歌。一個鋼琴彈得好的人,和女朋友在西餐廳吃飯,有時會有把那個低劣的琴師拉下來,自己上去演奏一曲的衝動。
但是,當我發現,黃土地上,稀少的植物都是從所末見的之前,我開始覺得不太妙了。因爲不但這些植物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並且我無法從它們的外在特徵去分辨它們是否有毒。而且,植被如此少的地方,應該水分也不多的,但偏偏在我蹲下來後,可無法捧起想象中的一掬黃沙。是土,溫溼的黃土,如此溫溼的黃土地上,怎麼可能只有孤零零的幾株類似於草一樣的植物?
我站立起來,卻發現,我無法分辨出方向!而當我擡頭望向天空,卻沒有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見到那個我熟知的太陽。我不禁想起讀過的一本《衛斯理》小說,提到曾有人把他關到一房間裡,卻騙他是太空船的故事。
於是我盡力奔跑,儘管已經多年沒有跑過步,儘管六塊腹肌已經“完美”的會師成爲一大塊。儘管每一次雙腳離地,騰空時身上多出來的一堆堆肥肉我也感覺到在不停的**。但當腳蹬在地上,我依然可以感受到,小腳肌肉的收縮和放鬆。
我在心裡說服自己,不必害怕,這樣野外的生存中,你一定是強者。
可是,這種心理暗示的說服力,卻越來越弱。
就算我沒有戴錶的習慣,而手機又在從店裡出來時忘記拿了,所以我沒法子知道時間,但起碼我記得,我朝着這個方向,已跑了四千三百二十六步。雖然從第六百步開始,我的腳開始擡不起來,與其說跑,不如說在跳。但每步起碼也有五十公分的距離。
也就是說,最少有二公里了,無論我的哪一個朋友,也不至於有錢到可以買下二公里的土地來和我開玩笑,而我也不是科學家,也不是索羅斯,憑心而論,也不可能有人買下兩公里的土地來騙我而達到什麼目的。
無力的癱倒在地上,我拼命的喘氣,一天兩包煙,十多年下來,足以讓當年十七分鐘可以輕鬆跑完五公里的我,變成現在跳了四千多步以後就又喘又咳、彷彿要死去的我。
我選擇在這裡停下來,是因爲這裡有一顆仿如樹木一樣的東西。當我喘完氣以後,努力折騰了近半個小時之後,把這顆東西折斷,準備觀察它的年輪來確定方向,但這次的結果,卻和我意料中一樣,它居然是沒有年輪的。
正當我決定不論怎麼樣,先喘息一陣,回覆氣力再決定採取什麼行動時,我已經開始害怕了。因爲,這裡的一切,都是末知,都是和我接受過的知識相違背的。
但很快,我心中的驚怕,就少了很多因爲我見到遠處有幾個慢慢變大的黑點,漸漸地,我可以分辨得出,那黑點原來是人騎在動物上,我心頭不禁一寬,還有,這個地方,有人。但卻又莫名地使人覺得詭異無比。細細想去,或許是因爲沒有見奔馬帶起的煙塵?想到這裡,我不禁失笑,這裡又不是古道西風,溼潤的土地上,如果能帶起煙塵,纔是怪事。
方纔離開店子裡時,我謝絕了夥計們提出一起宵夜的邀請,我是一個挑剔的人。在許可的情況下,我講究“割不正不食”、“食不語”,所以討厭在餐桌上聽人高談闊論,那怕是談生意,如果對方堅持,我寧可放棄這單生意。
而夥計們只有在吃飯時候,纔是他們可以休息的時候,所以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要他們在餐桌上保持沉默。
但老實說,我從見到有人來時,就有些後悔,因爲肚子開始餓了,中國人都知道這麼一句俗話:人是鐵來飯是鋼。
不過,我現在只能帶着這個石板做成的鐐銬,跚步在這條黃土的長街上,慢慢的後悔。
多年來的都市生活,和涉足這塊土地末知的恐懼,所以當發現這三個騎士是統一的着裝時,我沒有做出一個受過偵訊訓練的人所應做出的舉動。而做出了一個都市人的舉止-----向來者求救。
因爲在都市人的心中,猶其這幾年裡,有什麼困難,向警察開口,無疑是第一選擇。而這些統一着裝的騎士,無疑很容易讓我聯想到警察。當七八把長長的利器指着我的咽喉,兩個騎士從那頭上長着三支角的馬上翻身下來,對我進行搜身時,我才醒覺到我的錯誤,儘管我很累,但如果我願意,不先出聲的情況下,應該可以把他們放在俘虜的位置上,我想會比現在的狀況好一點。
我的錢包他們並沒有搜走,而彷彿我綁頭髮的橡皮筋和皮衣上的拉鍊、我的襯衣,纔是他們所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