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恐懼,壓迫得我有乾嘔的慾望,以至我不得不深吸呼了幾次,才勉強站穩了,我知道我必須說點什麼,我無來由地對過道盡頭那不知長得什麼樣子的對手道:“你,違約了。”
“不,他沒有。”這時有腳步聲從樓下傳來,很快的一個我熟悉的人出現在我的視野裡,便是那個混血兒,我在陳至立辦公室見到的那位混血兒,他仍是那身筆挺的西服,全然不理驕陽似火。
我喜出望外地拉住他道:“你來宣佈他違約的是吧?”
他笑着對我搖了搖頭道:“你好,荊先生,我只是路過,知道你在上面,隨便上來和你打個招呼。”
只聽過道盡頭那沙啞而刺耳的笑聲,誇張的響了起來,那人狂笑了一會,才道:“我又沒用超乎常人的力量,去主動改變他人的生命軌跡,我違啥約啊?別不懂裝懂了!”
我這時如同一個溺水的人一樣,捉住那混血兒的手道:“怎麼說也是一場相識,無論如何,幫我個忙好不?”
那混血兒笑了起來,對我道:“你沒聽他說?主動去改變他人的生命軌跡?也就是說,若本來你們要死的,而我用超乎常人的力量讓你們不死,我就違約了。但他手裡有槍,我沒有,我又打不過他……”
這時卻聽一聲爆吼響起,被困網中的張狂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破網而出,在空中如箭般射向過道盡頭!我這時顧不了太多,忙跟着衝了過去,只聽那沙啞的男聲一聲慘叫,然後便聽張狂怒吼道:“出來啊!有本事就出來啊!”
盡頭的房間裡,張狂的手裡捏着一把篆刻刀,上面滴着血,房間那滿是灰塵的桌上,有一個MP3播放器,接着一個小音箱,還有一把彈弓和一袋鋼珠,按下MP3播放鍵,便傳來一聲剛纔我們所聽到的MP5的槍聲,單發過後,居然還有一陣連發的聲音,我苦笑着搖了搖頭,對張狂道:“你怎麼突然真的不怕了?”
張狂笑道:“他都說了幾年前才從你老部隊被開除軍籍,又用機關,那就絕對是人非鬼了。那我還怕個鳥啊!”
這時那混血兒,已不知所蹤,我的手機響了起來,卻是莫奇生打來的。
莫奇生對我道:“荊,沒有**,沒有憤青!知道麼?不論是史東,還是桂花,都是那華人幫會的人!那文件,也是假的,這一切,都是趙重犀爲了把你弄過來的一齣戲。”
莫奇生花了五十英磅,從當地唐人街那裡的小混混打聽到,水成冰的幫會,和一個華人幫會近來有地盤衝突,因爲水成冰極擅暗殺,所以那華人幫會屢戰屢敗,直到我去之前,聽那小混混說,幫裡有個神秘長老,會請來一個專門對付暗殺的高手來對付水成冰。
而現在,水成冰成了白癡,那華人幫會大獲全勝,佔了對方大半地盤了。
據莫奇生分析,趙重犀應在當年出國求學時,加入了這個華人幫會。
我放下電話,心裡比較難受,我一直在心裡爲趙重犀開脫,認爲他一定有難言之隱,想不到,到頭來,從一開始他就是處心積慮來騙我,其實何必這樣呢?直說不行嗎?
我和張狂回到家中,把這事和妻子他們講了,妻子笑道:“如此說來趙重犀還算是你的知已。”
我沒好氣地道:“說的什麼話嗎?”
“按你性格,只要先激怒你,你的注意力一被轉移,就不會起疑心,再以自身安危來讓你不得不赴會,最後讓那個桂花來順水推舟逼得你沒有籍口不幫忙,等你答應了,便讓你留下印記,這應該在當地來說,是對水成冰的一種挑戰的方式吧,然後扔下你一個人在家裡,你若辦不成事,也不會連累到他……”妻子不緊不慢地彷彿在分析她的某種經濟理論。
我厭煩的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知道我性格有問題好不好?我已經很煩了!”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胡仁那肥胖的身子衝了進來,一臉的高興叫嚷道:“很煩就去喝酒!我請客!慶祝我脫困而出!”
張狂驚道:“我們爲你拼生拼死的,你倒沒事?”
胡仁笑道:“我也不知,突然就說請到正主兒了,然後蒙了我眼睛推我上車,下車時,我已在酒店邊上。”
胡仁在路上,聽我們說起去救他的經歷,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握住我的手,使勁搖晃着。
我們在酒吧坐下,剛喝了兩小瓶啤灑,卻見旁邊來了四五個濃妝豔抹、衣着頗爲暴露的女郎,胡仁一時喝得興起,對着她們吹了幾聲口哨,那羣女子低聲竊語,邊打量着胡仁,邊笑得花枝亂顫,胡仁向她們舉了舉杯子,頗有些飄飄然。張狂一臉不屑,伸手拍了拍胡仁,沉聲道:“胡仁,算了,這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少招惹爲妙。”
胡仁裝腔作勢的跳起來作痛苦狀,笑道:“老哥,這種地方,哪來那麼多好人家的女孩?”說得我也笑了起來,張狂笑道:“自祈多福吧你,大難得免,色心又起。搞不好,裡面就有一兩個收了那隱形人的錢……”胡仁嚇得顫抖了一下,趕緊回過頭不敢張望。
但那羣女孩,已有幾個端了酒杯湊過來,其中一個用肩膀蹭着胡仁道:“肥仔,請我們喝一杯好嗎?”
胡仁雖然還是對張狂剛纔的提醒心有餘悸,但那眼神裡,都幾欲滴出口水了,其中有個短髮的高個女孩確是面目姣好,曲線玲瓏,禁不起她嗲聲嗲氣搖了幾次胡仁的臂膊,胡仁終於一拍大腿道:“好,做鬼也風流,你們想喝什麼?”
那幾個女孩便笑道:“威士忌加綠茶好了。”
胡仁一聽,不禁笑了起來,道:“威士忌何必在這裡喝?在家裡喝不好?我作主吧!”便對酒保打了兩個響指,作了個手勢,那酒保會意點頭,過了一會,便端上來一杯仙人掌酒。胡仁瀟灑地把墊子一蓋,抓起杯子往桌上“啪”地一扣,氣泡“噝——”地冒起時便一飲而盡。
那幾個女孩誇張地在他身邊鵲躍歡呼拍掌,大聲叫好,胡仁瞬間又喝了幾杯,竟是一臉的得色。張狂笑着搖頭,低聲對我道:“酒吧這招,倒是很好,酒又全讓客人自己喝了,到時買單,也不好說什麼了。”
那幾個女孩,卻頗爲敬業,見只是胡仁一個人喝,便也不放過我們,吱吱喳喳在邊上說:“你們怎麼不喝啊?是不是喝不過胖子啊?”
張狂嘿嘿一笑,對酒保道:“那好,來瓶雙蒸。”那幾個女孩噓了一陣,酒保臉上笑意全無,死了爹媽一樣苦着臉去了半天,弄了半瓶九江雙蒸放在張狂面前道:“廚房炒菜餘下的,要不要?送你喝。”
張狂倒也不計較,真的笑呵呵找了個杯子自己自斟自飲。
我是沒張狂那個胸懷,也沒胡仁那個酒量,不過此時四周的人都轉而瞪着我,我望着酒保那一臉期待的樣子,也拉不下這個臉,便道:“給我一杯吧,別加蘇打水。”
酒保倒是個很容易開心的人,忙把檸檬塊和鹽粒瓶放在我面前,我把檸檬擠汁吸了,把鹽灑在食指和拇指中間那塊肌肉上,正準備舔了之後把酒一飲而盡時,突然聽見有人叫道:“別喝!”
趙重犀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指着胡仁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搞出來!那酒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