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在忙一些無謂的事情,一些很難用規範性語言來表達的東西。
比如有一個朋友,在一個叫京華的城市開了一間四不象的東西,生意意料之外的好,以至把他累病了。因爲這位朋友的家裡,根本就對錢銀不是太在乎,儘管,他們並不是很有錢,可以說在我所居住的城市裡,只能算是中等收入的人家,但各人的價值觀並不一樣,大千世界裡,有一家子幾個對錢不感冒的人,也算不上什麼怪事,儘管我對他們一家人一向都稱之爲怪人。
而我這個朋友的家人,見他累得病倒,實在不忍他再操勞下去,便託我去幫他結束在京華的生意。四不象的說法,便是他的父親託我這件事時,對我所說的原話。
在京華市的這條步行街上,站在這家“四不象”門口時,這是一家酒樓,仿古式的酒家。在兩間共用一面牆的三層舊式洋房基礎上,打了牆壁,簡單的改造粉刷了一下。我有些奇怪爲什麼以“四不象”來稱呼它。二樓掛着一塊用小篆寫的“太白遺風”的牌匾,就衝二樓鄰街斜挑出來的布旗上,碗大一個“酒”字,如果有時間,我倒很願意盤下他這間店子。
不過我對這間“四不象”的喜歡,也就侷限於我邁進門之前了。
儘管四壁掛了不少工筆仕女畫、蟲魚花鳥的國畫。上面還附庸風雅的題了一些詩和跋。但面對着穿燕尾服和戴假髮的待應生,我實在喜歡不起來。而座位之間,故意用石膏弄出來的殘缺城牆的形狀,更令我不敢恭維。我不得不從心裡認同,這位朋友的父親,“四不象”的形容,毫無疑問是恰到好處的。
因爲我手上有這位朋友的委託證明,他怕麻煩,連身份證原件都託他父親交我帶在身上,這家店的法人資格證等等更是早已準備好了,所以找來個審計師,連同這店裡的會計,很快就的結清了帳面的數字。居然有不少盈利。
的確從我這一天進店子來瞧的情況,倒也真是客如輪轉,我想這一點,可能就是因爲他這家店裡品味定位得好吧,儘管四不象,儘管很俗。
但世上偏偏就是俗人多,有錢的俗人,喜歡附庸風雅的也不在少數,這裡要詩有詩,儘管很不怎麼樣,但還不至於破格失葉,要畫有畫,並且這裡的畫還算中規中距,因爲我朋友的哥哥就是在我所在的城市美院裡教油畫的。而朋友的父親,一筆蝦,兩條竹子畫了五六十年,怎麼也都算看得過去。
有了這些足夠讓人附庸風雅的元素,生意好起來,當然也是合理的,我不得不在心裡對這位朋友罵了一聲“俗”,然後再贊他的確是塊做生意的料子。
忙忙碌碌中,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快要打烊了,而前天來談頂下這家的四個人中,也已經有一個人在今天和我談好各種條件,去了公證處簽了合同。今天,也是這家店子易主之前的最後一天。
夥計準備去勸最後一桌的客人買單,我阻止了他。我吩咐夥計把店門關了,留個小門就行了。這一桌客人有點特別,是兩個光頭的漢子,其中一個渾身剽悍之色的漢子,進來時,我見他在端詳牆上的一幅花蟲上題的詩,臉上頗有不屑之意,曾問他:“此詩不入尊眼?”,他笑道:“字很好。”,言下之意,便是那首不知是誰題的詩不怎麼樣,畫也不怎麼樣。這一點,我頗以爲然,此時只有一桌客人,便倒了一小杯酒,走過去和他打了招呼。
結果,卻發現,此人也不過耳耳,倒是後來一次偶遇,在他身上聽到一段頗爲離奇的經歷,(那個經歷記錄在名爲《阿傍羅剎》的故事裡。當然,這個故事不在這個述說,不過,卻不是篇幅問題,是因爲已賣出影視板權,因爲收了錢,所以要按合約上規定的:等買家決定不拍,或是拍了出來之後播映了,我才能發出來。)
總之,失望之餘,我吩咐夥計一會關門之後,便信步走了門去,轉過街角,打了輛計程車回去酒店不提。
進了酒店電梯以後,我心裡突然有一絲不平靜,如果讀過我以前拙作的朋友,便知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麼長處,倒是奇怪的事經歷了不少,所以鎮定兩字,卻還是當得起的。電梯裡也並沒有什麼燈光閃爍之類的異象,總之,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我莫名的心慌,我不禁上下打量着電梯,在想到底是什麼問題使我的心情如此不安?這時電梯司機提醒我:“先生,20樓到了。”
如果我不認識這位朋友,或者關係不是太好,那麼就不必幫他走這一趟;
如果不幫他走這一趟,我便不會在這個時間來京華市;
如果不來京華市,我就不會住這間酒店;
如果不住這間酒店,我也就不會住在二十樓。
可惜,我就住在這間酒店的二十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