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問個清楚,只是不是現在。
兩人決定下來,天色已經矇矇亮了。任嫺歌畢竟是最近許盎城最寵愛的妃嬪,忽然消失必定會引起朝野上下的懷疑。
任樓樓的事,更是要盡全力瞞着,絕對不能驚動任何人。
那是他唯一的兒子,雖然還有正式封爲太子,卻也是早晚的事了。除了任嫺歌,他也不可能在和任何人生下孩子。
“嫺歌,等你離開,我會正式冊封樓樓爲太子。”
任嫺歌剛想勸他不要打草驚蛇,但沒等開口,便已經明白過來此舉的用意,感動之下,便也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任樓樓不論是被誰帶走了,都畢竟是想利用他來威脅或者換取什麼,許揚城也好,鳳無雙也好,又或者是西夏那邊,知道任樓樓是許盎城唯一的兒子,自然不會立刻傷害他。
而任樓樓被正式冊封太子,朝野上下會安心,對那些帶走他的人來說,則是一個提醒。
他越是看重這個孩子,任樓樓的身份越是貴重,那些人便越是要留着人談判,無疑是給他上了一層保險。
而任嫺歌作爲任樓樓的親孃,自然也會跟着身價倍增。即便真有什麼意外,也必定可以保全性命。
許盎城用盡了心思去保護他們,任嫺歌懂,所以才無法拒絕。
“好。”最終,她只說了一個字。
她相信許盎城會把後續的一切都處理清楚,於是什麼都沒說,趁着天色還未徹底透亮,旁人還不知曉,便換了衣服,悄悄出宮去了。
她剛走,許盎城便招來身邊的影衛,吩咐道:“跟着去,不用跟太近,只要她沒有生命危險,就不必出手,哪怕被西夏那邊抓住了,你也不要現身,只需盡全力保住她的性命就行。”
“是。”
影衛領命離去,許盎城在重華宮待在天色大亮,才離開去上朝,同時下令侍衛嚴守重華宮,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日三餐按時送到,除此之外不許任何打擾。
這道命令來的突然,也顯得格外奇怪,重華宮的宮人面面相覷,除了提前被叫進去交代過的兩個貼身宮女。
早朝照例,只不過在大臣們的奏秉結束之後,許盎城同時頒佈了兩份聖旨。
第一份,自然便是冊封嫺貴妃之子任樓樓爲太子,同時改名許業謹,由嫺貴妃親自照看。
第二份,則是嫺貴妃侍上不恭,即日起閉鎖重華宮,非請旨不許任何人靠近,更不許任何人進出。
第一份旨意雖然來得稍微有些突然,但任樓樓的身份早就衆說紛紜,再加上宮宴上的作證,早晚的事,況且還是喜事,不難理解。
而這第二份,卻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都說母憑子貴,如今任樓樓改名許業謹,還被封爲太子,又是嫺貴妃親自照料,再加上皇上近日來對她的寵愛程度,這萬人之上的榮華富貴,自然是少不了的。
可現在,卻忽然有了個侍上不恭的罪名,還被閉鎖在重華宮內軟禁,連一干宮人都不許進出,這懲罰,來的有些奇怪,也太重了。
尋常人不懂,而重華宮裡倒是有懂的人,但都是自小便在宮裡伺候的人,任嫺歌進宮之後,許盎城選出來派到任嫺歌身邊的,自然知道分寸。
每日從門口取了膳食進去,自個兒吃個乾淨,再把宮中打掃一番,從不踏出宮門一步。
好在除了進出不便之外,重華宮一切用度,都是貴妃和太子加在一起的分量,兩個貼身宮女的日子比起平時真是不知道強了多少。
……
派去盯着許揚城的人連續三日未曾送出任何消息,許盎城發覺不對,又派了其他人去看,這才發現,許揚城早已不在府中,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裝作他偶爾出來走動的,不過是一個近身侍衛罷了。
許盎城連忙命人把消息送去給任嫺歌。
而這時候,任嫺歌一行人還在前往鳳家的路上。
“這麼慢悠悠的,你就不怕有什麼意外嗎?”方南蜀一路上都着急,總覺得是自己沒能及時打探到消息,才讓任樓樓失蹤的。
無論怎麼說,那孩子在完顏酒樓待了那麼久,和他的關係也親近,往日裡雖然一直叫他拖油瓶,打打鬧鬧,但總歸是自己熟悉的孩子,就那麼忽然失蹤,他心裡也不好過。
任嫺歌那日天還沒亮就趕到了完顏酒樓,他們知道任樓樓失蹤之後也都睡不安穩,聽說她要去鳳家和西夏,自然是義不容辭。
完顏朵當即便讓人關了酒樓,跟方南蜀一起收拾了些簡單的行裝,便僱了輛馬車,和任嫺歌一道出發了。
一開始還走的很快,可等出了京城,任嫺歌便讓他們慢了下來,一路上停停走走,宛若遊山玩水。
“不用太着急,我有些猜測,需要等等許盎城那邊的消息。”任嫺歌淡淡道,“樓樓已經被立爲太子,無論他在誰手上,只要收到消息,便不會傷害他。”
完顏朵斜眼看了方南蜀一眼,笑道:“你別這麼沉不住氣,親孃怎麼可能不擔心的。”
方南蜀當然也明白,可他總覺得是自己的錯,自然也更多了一份擔憂。
不過沒讓他着急太久,三人坐着馬車停在官道邊上喝茶的時候,許盎城派來的人便到了。
“許揚城已經不在王府,你們一切行事千萬小心。”一封信,只有一句話。
任嫺歌打發了送信的人,喝完了茶繼續上路,不過這一次就再也沒那點悠閒的模樣。方南蜀坐在外面趕車,兩個姑娘在馬車裡,誰也顧不得是不是顛簸,總之用最快的速度往鳳家趕去。
三日後,潯陽城門已見,三人拿出令牌,迅速通關,直奔鳳家。
雖然是邊關小鎮的,但這位前朝大將軍的府衙,可一點也不遜色於京城的大宅子。
讓任嫺歌感到詫異的事,整個鳳家都掛滿了白綾,下人們也都一臉悲痛之色,即便任嫺歌亮明瞭身份,也沒見多少恭敬。
“難道鳳家出事了?”任嫺歌回頭問了一句。
完顏朵和方南蜀當然更不清楚,眉頭緊鎖。
正猶豫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鳳無雙已經走了出來,看到任嫺歌愣了一下,隨即便是一臉惡毒,呵斥道:“你來做什麼?!”
任嫺歌見狀,冷冷道:“聽說鳳將軍重病,皇上派我前來看望……”
沒等她說完,鳳無雙便呸了一聲,怒道:“不用你假好心,害了我爹爹又來這裡裝模作樣,任嫺歌,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害你爹爹?”任嫺歌冷笑,“我還沒有追究你帶走我兒子的事,你反而惡人先告狀,說我害你爹爹?”
“你不用裝,我承認我討厭你,我恨你,所以帶走了你兒子,可我沒有想過要害他,我只是不想讓皇上那麼迷戀你罷了。可你,居然那麼狠心,闖到我家,害死我爹爹!任嫺歌,我絕不會放過你!”
以任嫺歌的身手,自然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可這一瞬間的爆發,還是讓她愣了愣。
“你承認是你帶走樓樓了?!”
鳳無雙兩眼冒着火,根本不想多說,下人們見狀,也全都圍了上來,方南蜀和完顏朵見狀不對,連忙護在任嫺歌身邊。
完顏朵貼近任嫺歌道:“我看情況不太對,就算你們之間有什麼,她應該也不至於反咬你害死老將軍,恐怕這其中有問題。”
任嫺歌點點頭,沉聲道:“她敢承認帶走樓樓,想必人確實已經不在這裡了。”
“那……”
“走!”任嫺歌毫不猶豫,當下便打算離開。
鳳無雙冷笑,“走?你害死我爹爹,還想就這樣離開?任嫺歌,來了就別想輕易走!”
“你留的下我嗎?”任嫺歌道。
這種時候實在也不用講道理,如果鳳無雙是裝的,講道理自然沒用。而如果這其中真的有問題,或者是西夏,或者是許揚城有意製造的誤會,那麼鳳老將軍的死,自然只會是引起他們雙方誤會的一個起因。
這麼做唯一的結果,便是讓他們自相殘殺,同時,阻止任嫺歌三人追過去。
可是根據許盎城得到的結果,西夏使臣應該早就已經通關了,現在還有意製造這些……難道任樓樓還沒有真的被帶出西燕國?
“我問你,老將軍是什麼時候出事的?”任嫺歌想明白了,連忙問道。
鳳無雙早就怒不可遏,“你還在裝?昨日你們做下的好事,這麼快就忘了嗎?”
“你們?”任嫺歌敏銳的抓住了關鍵。
鳳無雙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便消失不見,冷冷道:“你和許揚城都是一丘之貉,難道還需要我直言嗎?!”
“許揚城……”任嫺歌喃喃重複,然後再不理鳳無雙,扭頭看向完顏朵和方南蜀,“如果是許揚城帶走樓樓的,那他應該還沒進入西夏的地界。西夏使臣那邊,很可能是在故佈疑陣!”
完顏朵和方南蜀也明白過來,臉色一白,連忙就轉身打算離開。
如果還在西燕境內,那麼這便是最後的機會,自然不能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
“任嫺歌,你別想走!”鳳無雙呵斥一聲,惡狠狠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