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重華宮,任嫺歌依舊維持着之前因爲冷而緊緊拽着衣服的動作,許盎城想要幫她把溼衣服脫掉,她卻哆嗦的厲害。
“沒事了,嫺歌,你先鬆手,溼衣服這麼貼在身上容易生病,我幫你換衣服。”
任嫺歌堅定而緩慢的搖了搖頭,看着許盎城道:“叫宮女來幫我,你出去。”
忽然的疏遠,讓許盎城有些措手不及,但看着她臉色慘白的模樣,也不忍心,便隨手招來兩個小宮女,自己出去了。
等換好衣服躺倒牀上,許盎城親自端來薑湯,看着任嫺歌服下。一旁的宮女小心翼翼端過另一碗,提醒道:“皇上,您關愛嫺貴妃,可皇上的身子也馬虎不得。”
許盎城隨手拿過,一口喝乾,肚子裡終於稍稍回暖,舒服了不少。
“嫺歌,你先睡,我就在這裡看着你。”
眼前的溫柔,和先前記憶裡的殘暴,彷彿完全是兩個人。可她看得真切,記憶裡那人就是許盎城沒錯。
她穿越而來,不曾經歷過那些,原主的遭遇也用不着她買單,但想着這個身體曾經被那樣對待,她就格外的不舒服。
畢竟,現在她是這身體的主人。
“不必了,你趕緊回去吧,不換衣服光喝薑湯也沒用。”任嫺歌道。
許盎城看她精神不濟,想繼續守着,但看到她虛弱而堅決的眼神,便有些不忍,點點頭,“那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散朝我再來看你。”
任嫺歌“嗯”了一聲,便目送他離開。
等許盎城走了,任嫺歌躺在牀上看着頭頂,沒來由的心亂。
與此同時,御花園,距離任嫺歌落水的地方不過數步之遙的假山後面,鳳無雙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想着什麼。
“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鳳無雙朝着四處看了看,擡頭便是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坐在圍牆上,她又是轉身朝着別的地方看了看,指了指自己。
那人拿着一個乾果就朝着她的腦袋扔了過去,“就是叫你呢,靜妃娘娘你還真的是不懂禮貌,好歹我也是特意入宮來找你的,怎麼見着我連一個招呼都不打呢。”
她朝着他的面前走近了一些,擡頭看着他,夜色之下,那張臉美的真是不像話,若換成是一個女子,怕是要迷住不少的男人吧。
就算是如同女人的美貌,在他一個男兒身上,倒也顯得是多了幾分英氣。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此刻出現在她面前。
雖說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但若被人看到了,一樣難逃被指摘的結果。
“王爺呢?”鳳無雙問道。
那人嘿嘿一笑,向身後看了一眼,許揚城就站在假山的陰影裡,完美隱藏着身形。
“見過王爺。”鳳無雙行禮,“王爺大晚上的不在自己的王府裡休息,反而跑來宮中命人叫我來這裡見面,就不怕被人撞見嗎?”
先前那人笑着從假山上跳了下來,對於他來說,輕盈靈巧毫不費力。
下來了以後,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到這裡來自然是有事,不過王爺只是露個面,證明一下,真正送信要找你談合作的是我。靜妃娘娘如此國色天香,許盎城竟然只傾心於任嫺歌那個女人,對你不屑一顧,真是不懂得欣賞。我就覺得靜妃娘娘比那什麼嫺貴妃容顏秀麗,端莊大方,不知好了多少倍。”
鳳無雙被他說的有些臉紅,她常年在宮中,身邊諸人自然是奉承的多,可尋常的話,怎麼比得上這個呢。
不過宮宴之上,這人還端端正正的坐着,幾乎都沒怎麼開過口,現在怎麼如此的油嘴滑舌了?
莫不是他之前都是僞裝出來的?
那人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純淨透徹。
先前在宮宴上還沒發覺,現在私下裡見面,鳳無雙總覺得他實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使臣。
那人見她表情轉來轉去,朗然道:“王爺有事就先請吧,我和靜妃娘娘詳談就是。”
“告辭。”許揚城沒有客氣,直接便離開了。
他走了,那人就更不用收斂了,月光朦朧下,輕輕咳了咳,淡淡道:“重新介紹一下,我是西夏派遣來西燕國的使臣,也是西夏年紀最小的王爺,西夏皇帝的親弟弟,尉遲軒。很高興認識你,西燕國的第一美人。”
“王爺的說的哪裡話,本宮什麼時候就變成了西燕國第一美人了?”鳳無雙略帶嬌羞道。
她年歲不大的時候便入了宮,這麼多年除了許盎城,眼裡就沒有過第二個男人,今天被尉遲軒這麼一誇,心中一陣奇異的感覺升騰起來,讓她有些飄飄然。
“靜妃娘娘還真的是一點兒都不近人情呢,大晚上的,你說這月黑風高的,你是皇妃,不陪在皇上的身邊,反而出來和我私會……比起我來說,靜妃娘娘你這樣的行爲,更讓人懷疑吧?”
鳳無雙沒有想到他的這張嘴巴如此厲害,看來宮宴上沉默寡言的形象真的全是僞裝了。如今這油嘴滑舌風流倜儻,纔是真正的本尊。
“王爺還真的是喜歡開玩笑呢,本宮雖然是皇妃,可這後宮還有那麼多的妃嬪,皇上也總不可能是把心思都放在本宮一個人的身上是不是?更何況,皇上眼裡心裡,現在可被一個人裝得滿滿的,哪裡還看得進去旁人。”
尉遲軒點點頭,“好像是這個道理,不過你身爲女人,難道就不吃醋?心裡就沒有一點點的心酸?”
鳳無雙臉上僵了一下,“沒有。”
“那娘娘你還真的是一個大氣的人呢,換做是其他妃嬪,可不會像是你這般的大氣,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提到這個,鳳無雙心裡很不是滋味,轉移話題道:“那王爺你呢,到這裡來做什麼?不會是你有喜歡的女子在宮裡面吧?”
說到這個,鳳無雙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夜班入宮,相約無人,而且還完美的借用了許揚城的名頭……她不得不多想。
“怎麼可能,”尉遲軒驚訝,“這宮裡的都是許盎城的妃嬪,我對別人的女人沒興趣。”
鳳無雙淡淡道:“是嗎?”忍不住有些失落。
尉遲軒笑道:“除非是靜妃娘娘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否則,我也瞧不上眼。就像那個嫺貴妃,我便沒覺得她有多好。”
鳳無雙也沒有多說,只是淡淡道,“本宮覺得你一個大男人,還是別國的王爺,還是不要在這裡出入比較好,不合適。”
尉遲軒當然知道,笑了笑沒多言。
“王爺今日進宮,究竟所謂何事?”鳳無雙轉回正題。
“天色已晚,夜涼如水,以免靜妃娘娘受涼傷風,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王爺還是和本宮保持距離的比較好。之前宮宴上的事,王爺看得清楚,還是要漲點教訓纔是。”
說到此事的時候,鳳無雙看見那人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看來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挺意外。
“娘娘什麼意思?”
“本宮的意思是,許揚城真正有意的不是那個叫阿醜的宮女,而是嫺貴妃。雖然現在還沒傳出來什麼流言蜚語,但明天就不一定了,王爺既然傳信於我,說有辦法幫我解決我心中的煩惱,那這件事,王爺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
尉遲軒卻是有些認真的思考了起來,“可我聽許揚城說,他和嫺貴妃之間可是清清白白,就算是以前真的有所愛慕,那也畢竟與嫺貴妃無關,至始至終她的心裡也只有皇上一人。宮宴上的事大家也看得清楚,許揚城是當衆對嫺貴妃和阿醜動了手的,恐怕誰都會覺得他討厭嫺貴妃,而不是愛慕吧。”
鳳無雙正想開口,尉遲軒便繼續說了下去:“我看的出來,靜妃娘娘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和宮中的其他女人不同,也相信你是絕不會像是他們一樣,來傳這些閒話。”
“王爺還真的是看得起本宮呢,你我不過就是兩面之緣,本宮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王爺你怎麼能看的出來呢?”
尉遲軒笑道:“我向來都是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和人有自己的想法,別人影響不了我。皇上從來沒有真的寵愛過你,可現在卻對一個入宮不過數日的嫺貴妃那般寵愛,相信靜妃娘娘的心裡也是有別的打算。我正好也聽說了靜妃娘娘的一些事情,所以我想,我們是能夠好好談談的。”
鳳無雙的臉色只是低沉了那麼一瞬間,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對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潭清澈的湖水。
鳳無雙忽然懂了,這人不是要維護任嫺歌,而是在維護許揚城。雖然話裡沒有明說,但恐怕暗地裡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
他可以幫她對付任嫺歌,最後各取所需,卻不會去敗壞許揚城的名聲。
想通了這點,鳳無雙嫣然一笑,“王爺知道的還真是多呢,如此,我也想問王爺一個問題。”
“靜妃娘娘請說。”
“先前寫信給我,要我以回家省親的理由暫且離宮的,究竟是許揚城,還是王爺你?”鳳無雙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尉遲軒擊掌而嘆:“我就說靜妃娘娘聰慧,果不其然。沒錯,送信給你的是我,靜妃娘娘可有和皇上說了,要回家省親?”
“說了,皇上賞了東西,命我一道帶回去。”說到這裡,她眼神有些暗淡。
尉遲軒看在眼裡,笑了笑道:“皇上沒有陪娘娘一起,想必娘娘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吧?”
“還不是任嫺歌那個妖媚女人,若不是她,就憑我父親前朝大將軍的身份,皇上必然會陪我一起。”
“娘娘說的是。”尉遲軒看差不多了,果斷進入正題,“我今日過來,聽娘娘字字句句對嫺貴妃充滿怨言,想必之前的大方,也不是真的大方了。這樣也好,若是娘娘真的那麼大方,我就是想出力,也用不上了。”
話已經說開,鳳無雙當然也沒了顧忌,激動道:“王爺有辦法幫我除掉那個女人?”
尉遲軒點點頭,“除掉不敢說,但能讓她心痛難受,嚐遍娘娘你現在的苦楚……”
“真的?”鳳無雙眼睛更亮了,“敢問王爺是什麼辦法?”
尉遲軒張了張口,只說了三個字:“任樓樓。”
那個孩子是西燕國唯一的皇子,無論許盎城還是任嫺歌都當成了掌中寶,若這孩子落在他們手中,那就什麼都不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