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盎城離開重華宮之後,倒也沒有按他所說的去處理政事,走到御書房的門口,還是轉身朝着太后寢宮去了。
近來風波不斷,太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太醫進進出出,宮人們也一副蔫蔫的。許盎城的到來,讓所有人都來了精神,趕忙行禮。
許盎城卻沒有多少心思理會,直接邁步進了門,朝着牀邊走去。
“太后身子可好些了?”
“人老了,身子也不行了,皇帝忙於政務,這裡有太醫和宮人們伺候着,你也不用擔心。最近戰事吃緊,皇帝還是要處理好這些。”
許盎城心裡一暖,連忙道:“太后安心,後宮被嫺貴妃整治一番之後,暫且還算安穩。”
“說到嫺貴妃,哀家雖然臥病在牀,但也聽說了,她被人劫持中了毒,現在怎麼樣了?”
提起任嫺歌,想到她毫無血色的臉,雖然明知道她還好好活着,但就是忍不住的擔心。
“她還好,就是……昏迷不醒。我把她安置在了重華宮,命人好生照顧着,晚上再去看她。”
“不必。”太后擺擺手,又是咳了兩聲,“你把她送過來,哀家照顧她就是。近來事多,這樣既是免得你擔心,也是防範小人對她出手。哀家的宮裡,旁人不敢放肆。”
“話雖如此……”許盎城卻不太想這麼做,淡淡道,“還是算了,就讓她留在重華宮吧。”
太后神色一凜,嘆口氣道:“你覺得哀家沒有那麼喜歡她,擔心哀家照顧不好她?”
許盎城沒有接話,但不得不說,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他擔心太后對任嫺歌有所芥蒂……雖然不至於真的對任嫺歌出手,可許盎城還是擔心。
太后也沒等他回答,只淡淡道:“光看你深夜出宮,不計後果維護她關心她,哀家就知道你對她的心意。再怎麼說,都是樓樓的親孃,你心尖上的人。哀家從前不喜歡她,只是覺得她對你的心意不夠,可那天,看她那麼維護你,寧願把鳳家的仇恨都引到自己身上,哀家便知道,她對你的心意,並不是不夠,而是深沉內斂,比起驕縱蠻橫的鳳無雙,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她很懂事,知道收斂,哀家是真心喜歡她。”
許盎城那樣懷疑自己的生母,太后本可以震怒,但她沒有,反而一臉正色的解釋自己對任嫺歌的看法,爲的自然是讓他安心。許盎城明白,也知道太后能這麼說,是真心接受了任嫺歌。
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驚喜,“多謝母后!”
太后按了按他的手背,笑道:“去讓人把她帶來吧,有哀家看着,沒人敢打擾她養病,你的身子也好,她的身子也好,都要好好照料。戰事吃緊,哀家幫不上忙,但後宮的事,嫺貴妃沒辦法去做的,哀家會幫她料理,你儘管安心。”
“是。”
許盎城終於放下心來,又是對着太后行了禮,這才準備離開。
出門之前,他又想到什麼,折了回來,“太后,這幾日,嫺歌的幾個朋友也會入宮。我本是不放心嫺歌和樓樓,想讓她的朋友來保護他們的,既然太后要嫺歌住在這裡,那不如就把偏堂收拾出來,給他們住。尉遲軒能混進宮,就證明宮裡也並非萬無一失,不管是太后,還是嫺歌和樓樓,有他們保護,朕也能更放心一些。”
太后本覺得外人入宮還住進太后宮裡不太好,但想想若是讓那些人住進重華宮或者是另外闢出新的殿閣,反而更容易惹人非議。倒不如就在這裡的好。
“好,我一會便命人去打掃,等他們來了,讓他們來拜見一下,便住下吧。”
尉遲軒入宮的事,太后也是有所耳聞的。想到居然連敵國王爺都能悄無聲息的進宮,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聽說,上次就是嫺貴妃的朋友發現的,命人告訴皇上?”
“是,就是我爲樓樓找的那個師父,他很厲害,雖然樓樓跟着他的時間不長,但調的教的很好。”
“那就好。既然是太子的師父,那皇上便下旨封爲太傅吧,至於其他的姑娘們,讓他們以宮人的身份住進來就是,不必伺候任何人,自個兒住在偏堂裡就行了。”
“好。”
太后思慮周祥,許盎城當然沒什麼可說的。
一切決定下來,再沒了別的事,許盎城離開太后寢宮,轉去御書房議政。
他走後沒多久,鬼手七和完顏朵便已經來了。方南蜀這次依舊沒有跟着。
聽了太監的吩咐,兩人自然是帶着任樓樓過來拜見太后。
“參見太后。”
“免禮吧,聽說你們都是嫺貴妃的好朋友,兩國交戰的關鍵時候,還願意入宮照顧他們母子兩個,哀家很是敬佩。不過哀家近來身子不好,你們若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和蘇嬤嬤說就是了。她跟着哀家幾十年了。”
“多謝太后娘娘。”
“好了,你們去吧。”
得了太后的吩咐,三人連忙退了出去。
任樓樓還好,對太后沒有什麼感覺。鬼手七和完顏朵見許盎城的時候都沒那麼守規矩,畢竟許盎城那三不五時就微服出宮的,他們也沒有太深切的感覺他的高高在上。而太后,貴氣是由內而外的,那是多年的修養的結果,二人當然很緊張。
出了宮門,兩人都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任樓樓笑了笑,“師父和完顏姐姐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完顏朵沒好氣的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你這小傢伙,那是太后,當然緊張了。”
任樓樓一邊揉着臉,一邊不服氣道:“那我還是太子呢!你們對我怎麼沒有半點尊敬?”
“太子?”完顏朵向來潑辣的性子雖然略微有些收斂,但還是挺讓人難以招架的,“那麼太子殿下,爲了您的安危,咱們這就去練練,免得將來真的遇到刺客了,你連一招都抵擋不住,如何?”
說着,完顏朵便一把拎起任樓樓,就往院子裡去了。
任樓樓連忙叫道:“啊……師父救命!完顏姐姐又公報私仇啦!”
鬼手七看着二人笑了笑,完顏朵一點也不怕,“叫他也沒用,他那功夫太難看,你堂堂太子,還是耍耍劍練練刀和暗器的好,太難看了會被別人笑話的。”
鬼手七不置可否,任樓樓淡淡道:“什麼耍賤,完顏姐姐真不會說話,那明明是練劍……”
“嗯,那來跟我耍劍!”完顏朵故意道,然後卻是沒笑,目光反而有些沉鬱,“也不知道嫺歌怎麼樣了……”
她一句話,立刻牽動了其他兩個人的心意,任樓樓想要安慰,可張了張口覺得怎麼說都不合適。實在是他自己心情也不怎麼好。
“爹爹說,晚些時候孃親也會過來。方纔看他着急去議事,想必要等議事完了,晚膳時分,纔會送孃親過來。”
“大家都擔心,不過,你爹爹一定會想方設法救你孃親的,所以放心吧,他們都會沒事的。”完顏朵勸着。
任樓樓扭頭望向鬼手七,“師父,你這麼厲害,一定能幫我孃親找到解藥的,對不對?”
鬼手七雖然是最早得到消息的那一個,但他一直有些自責。如果能更早一些發覺,也許任嫺歌也不會和尉遲軒正面對上,而是提前設伏,把人抓爲人質了。
所以面對現在小手握着他的手,仰着臉問他的任樓樓,他重重點了點頭,“嗯,師父答應你,一定想辦法救你孃親。”
任樓樓雖然知道現在也沒什麼辦法可以想,只能等兩國之間的戰爭結束了,然後爹爹出面和尉遲軒談判。可神通廣大的師父既然這麼說了,他就相信師父一定可以有辦法的。
三人情緒都有些低落,也就沒有再鬧騰。晚膳時分,在偏堂裡吃了些東西,不約而同的坐在門口等着任嫺歌了。
沒一會,許盎城便親自抱着任嫺歌出現了。任樓樓第一個撲了上去。
走了一路,許盎城胳膊有些發酸,便抱着任嫺歌進了太后寢宮。寢宮裡已經收拾妥當,中間放了屏風,一頭是太后,另一頭就是任嫺歌。
把任嫺歌放好,任樓樓迫不及待的握住她的手,眼淚就下來了:“孃親……”
任嫺歌當然是聽得到的,透過眼縫看着任樓樓的小臉,想要摸一摸。
完顏朵想着任嫺歌怎麼都是中毒,便不想讓任樓樓一直抱着不放,上前安撫着想要把人扶起來,“樓樓乖,你孃親也不想你這樣的……”
任嫺歌聽到完顏朵的聲音有些驚奇,才說要把他們接進來,這麼快就來了?她轉了轉眼珠,費力去看完顏朵。
一直貼近盯着她的任樓樓發覺了,連忙叫了起來:“孃親!孃親你醒了嗎?”
任樓樓的叫聲,頓時引來了其餘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許盎城,趕忙趴在牀前,仔細打量任嫺歌:“嫺歌?”
任嫺歌知道任樓樓大約發現她眼珠動了,很是驚喜。
她動不了,但她所有的知覺都在,包括視覺。眼皮動不了一絲一毫,但眼睛能略微轉轉方向。
許盎城卻沒發現,以爲是任樓樓看錯了,安慰道:“樓樓乖,爹爹答應你,一定救醒孃親,你別吵孃親睡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