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許盎城能讓樓樓來勸她,就肯定還有別的招數在等着,卻沒想到居然這麼直接,一道口諭就想把她打發了,這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公公且慢,阿醜還沒有說完。”
剛鬆了口氣的公公一顆心又再度提了起來,連忙問:“姑娘還有什麼話要說?”
任嫺歌起身,笑道:“麻煩公公去回皇上的話,阿醜不敢違抗皇上聖諭,只是秀女向來只有未曾婚配生育過的適齡女子才能參選,按規矩,我恐怕不能參選。”
公公皺了皺眉,驚訝道:“你婚配過?”
“當然沒有。”任嫺歌連忙否定,她現在只是宮女,宮女承認自己婚配,那和找死沒兩樣,“我已經生育過了,有了孩子。”
公公這下才是真的慌了,想繼續追問,任嫺歌卻已經不再給他機會了。
“麻煩公公替我回稟皇上,聖眷優渥,但阿醜無福消受,愧對皇恩。”
這事情實在太大,他一個傳令公公哪裡敢擅自做主。見任嫺歌神情認真,不像開玩笑,連忙就趕着去回話了。
送走了公公,任嫺歌表情漸漸冷了下來。
明明有了那個雪兒,現在卻想盡辦法要她入宮,皇帝是可以左擁右抱,但她不稀罕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
哪怕那個人是皇帝。
不過話又說回來,連任樓樓都開始偏幫着許盎城,還真得防着點他的其他招數。
任嫺歌想了想,決定還是出宮一趟,不管怎麼說,先把小傢伙送去完顏朵身邊吧。她倒不是一定要離開許盎城,但實在對入宮爲妃和一羣白蓮花鬥智鬥勇沒什麼興趣。
另一邊,御書房。
許盎城託着下巴看着桌案上的硯臺沉思,回話的公公戰戰兢兢待着,一動也不敢動,渾身僵硬的等着。
皇上看起來是沒有怒,可看上眼的姑娘連孩子都生過了,這這這……這實在也是一件格外要命的事啊!
再說,宮女的孩子,多半就是常入宮的哪個親王權貴的,如果皇上一怒之下真的要查……他不敢想象了。
從回話到現在,都快兩個時辰了,皇上保持着看託下巴看硯臺的姿勢沒動,他就保持着僵立的姿勢沒動。
“她說自己生過孩子了,所以不能參與選秀?”許盎城問。
公公連忙回過神來,低頭回話:“是,阿醜姑娘是這麼說的。”
一直戰戰兢兢的心始終也沒能落回肚子裡,可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出現。許盎城只是笑了笑,“樓樓現在在什麼地方?”
“應該在御花園,最近小公子經常去那邊玩。”
“那朕也過去。”
“奴才命人……”
不等他說完,許盎城就擺擺手道:“不必。”
沒讓人跟着,許盎城自己去了御花園。
任樓樓最近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確實常常來御花園。不過如今宮裡人人都知道他對這位小公子的態度,到也沒有誰敢不長眼的來找事。
再說,任樓樓身邊也還有暗衛跟着,安全方面不用擔心。
“爹爹!”
許盎城剛到御花園,任樓樓已經遠遠的跑了過來,仰起腦袋看着他,“爹爹怎麼過來了?”
許盎城愛憐的摸了摸他小腦袋,“過來看你啊!你在玩什麼,怎麼滿腦袋的汗?”
任樓樓嘿嘿一笑,把一直背在身後的小手伸出來,炫耀似的給許盎城看。
“我在捏泥人!忙了一下午,才捏了一個孃親出來,這個是打算照着爹爹捏的。”
許盎城隨手拿過那團黑乎乎還未成形的泥人看了看,暫時還看不出什麼。
“誰教你的?”許盎城問。
“完顏姐姐。”
聽到這個名字,許盎城忽然心動一動,“樓樓,你想不想跟孃親爹爹永遠在一起啊?”
“當然想啊!”任樓樓眼神一亮,隨即又迅速暗淡下去,“可是孃親不想進宮,爹爹也不可能離開不住在宮中,所以樓樓還是沒辦法和爹爹孃親都在一起。”
許盎城原本只是想用樓樓幫忙,把任嫺歌逼進宮來,這會看到他小臉上迅速變換的神色,又忍不住一陣心疼。
許盎城安慰道:“樓樓不傷心,你幫爹爹送一樣東西到完顏阿姨手裡,孃親就一定能進宮。”
任樓樓不是太明白爹爹的意思,但只要能一家三口在一起就行,其他的不重要,當即就答應下來,“好!”
許盎城又道:“這東西很重要,只能親手交到完顏阿姨手裡,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看到,知道嗎?”
“孃親也不行嗎?”
“孃親可以,但別人不行。”
“好,知道了。”任樓樓接過一卷布帛在懷裡放好,開開心心的出宮去了。
不難想象任嫺歌看到由任樓樓親自帶過去交到完顏朵手裡的東西時,她會是什麼反應。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讓她進宮來,其他的就都沒關係。
他這邊想着一家三口一起生活的美好未來,那邊任嫺歌已經趕在任樓樓之前出了宮,直奔完顏酒樓。
完顏朵百無聊賴的待在房間快要發黴,見任嫺歌過來自然是高興的很。不過想到她現在的情況,不免擔心,“你最近出宮這麼頻繁,就不擔心有人發現?”
“還好,樓樓還在宮中,許盎城就不擔心我一去不回。至於其他人,發現不發現的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可我看你的模樣,都快把茶當成悶酒喝了……聽說最近皇上要選秀,各地官員都在拼了命的把自己親族裡的人往裡送,你不會就是在煩這個吧?”
任嫺歌忍不住嘖嘖兩聲,調笑道:“你還真是一猜就中……許盎城發下口諭要我參加選秀,我直接用已經生育過做藉口應付過去了這不就出來找你了嗎?”
完顏朵一點沒猶豫,看她神情就知道是來搬救兵了,“你想怎麼做?需要我幫忙嗎?”
“我想把樓樓暫時放在你身邊,宮裡幾乎沒有秘密,許盎城雖然在樓樓身邊也安排了人,但我還是不放心,之前也不是沒人對我和樓樓出手。樓樓放你這,先幫我照顧一陣,我想辦法脫身,然後再過來帶他走。”
之前任嫺歌剛進宮的時候,任樓樓就是在完顏酒樓待着,有完顏朵和方南蜀,總比宮裡明搶暗鬥要好點。
正想着,門外已經響起了任樓樓的聲音,歡喜中還有點雀躍,明顯是心情很好。
可等到一進門看到任嫺歌,小臉上就滿是驚訝了。
“孃親也來了?”
任嫺歌忍俊不禁,“我接下來有點事要處理,正在商量着要把你送回這裡待一陣呢。”
任樓樓滿是不解,“什麼事?要把我送回這裡的話,是因爲我會影響孃親嗎?”
“當然不是。”任嫺歌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自己真正的顧慮和想法直接說出來,轉而問道,“你怎麼也出來了?”
任樓樓想起正事,連忙從懷裡拿出許盎城交代的東西,“我是來替爹爹送這個的。”
任嫺歌本能的要伸手去拿,任樓樓連忙開口:“這個是要給完顏姐姐的!”
這下兩個大人都愣了,完顏朵看了看一旁的任嫺歌,又看向任樓樓,“確定是給我的?”
任樓樓點點頭,“確定,爹爹讓我一定要把這個交到完顏姐姐手上。”
說着,小臉上滿是凝重,雖然不知道孃親怎麼也在這裡,還是趕緊把東西放在了完顏朵懷裡。
反正爹爹只說一定要給完顏姐姐,沒說別的,他把東西送到就行了,至於別人會不會看到,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任樓樓不僅爲自己的聰明絕頂得意起來。
任嫺歌倒也沒有多關注許盎城送給完顏朵的東西,眼神全在兒子身上。直到完顏朵把那個東西遞到她面前。
“這東西……應該還是給你的。”
任嫺歌下意識看過去。
完顏朵手上的,是一張不大不小的黃色布帛,無論從形狀還是從內容判斷……這都應該是一份聖旨。
宣“任嫺歌”進宮的聖旨。
“這……”完顏朵欲言又止,看向任嫺歌的表情有些古怪。
任樓樓不知道兩人怎麼忽然間嚴肅起來,想起東西是爹爹給的,如果內容是給孃親的,那他稍微看一些,應該也沒事吧?
湊近完顏朵,爬上一旁的凳子,仰着脖子靠近去看。
但看完了,卻沒懂兩人奇怪的神情是怎麼回事。
“樓樓,這是什麼時候給你的?”
任樓樓不明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就我出來之前,爹爹讓我送過來,我就來了。”
他說完,就感覺周遭氣氛急轉直下了,忍不住打個哆嗦。
完顏朵猶豫着把那個收起來,看向任嫺歌,“現在不是讓阿醜選秀,而是下旨讓任嫺歌進宮,你怎麼辦?”
任嫺歌自從看完就一直沒說話,這下算是氣笑了,“怎麼辦?涼拌!他讓樓樓送來,就沒打算讓別人知道。”
“那他到底什麼意思?真要讓你入宮爲妃?”
“他後宮的人倒是挺會明爭暗鬥耍心思,但生不出兒子。至今爲止,樓樓是他唯一一個兒子,不會放我們離開我也明白,沒打算非得硬着來。”任嫺歌把布帛捏在手裡,“下這麼一份聖旨,又不讓別人知道,不就是在給我選擇嘛!是做宮女阿醜,還是直接以任嫺歌的身份做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