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開口挺隱秘,是在行宮裡的一處假山石中。從外面看,就算看的再怎麼仔細,也看不出什麼問題,若非有人明確知道那裡有出口,是根本不會發現的。
任嫺歌本來是很安心的,直到在密道中見到雪兒的那一刻,才心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雪兒?”任嫺歌皺眉叫道。
雪兒回過頭,渾身的狼狽,比之前在關卡前見到的更加狼狽,也更加楚楚可憐。而且這次,她身上的傷,是實實在在的鞭子抽出來的傷。
任嫺歌本能的懷疑:“你爲什麼在這裡?又想耍花樣騙我們嗎?”
雪兒虛弱的搖頭,伸手想要人扶一下,可她前科太多,在場的也沒有誰願意再信她。
雪兒自顧撐着站起身,可試了半天也沒能起來,反而磕磕絆絆的又摔了下去。
任嫺歌冷冷道:“不用故作可憐,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再相信你的把戲,有話直說,不然我們就要走了。”
雪兒越過她不理,看向許盎城道:“我……我求你們,帶我出去……只要能離開這裡,去哪裡都好……”
許盎城冷冷看着她,“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條密道的?”
雪兒搖了搖頭,“不……能……說……”
“既然不能說,那你就在這裡待着吧,我們要走了。”許盎城說着,一把拉過任嫺歌,便往出口方向走去。
雪兒不甘心的撐着站起,卻一個不穩,撲向了許盎城。
許盎城本能的一躲,任嫺歌也跟着閃了一下,她就摔在了地上。脖子上一個東西掉了出來,在地上摔成兩半。
許盎城聽到聲響,還以爲是任嫺歌的東西,扭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愣住了。
“這個……你怎麼會有這個?”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許盎城已經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玉葫蘆,玲瓏剔透,做工精良。
任嫺歌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熟悉,卻又說不上是哪裡熟悉。她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東西。
雪兒費力擡頭,想說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暈了過去。
連番的折騰,再看她身上的傷,熬不住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許盎城,過關的時候,她就騙過我們一次了,若不是她,我們也不會被困在行宮,你還信她?”
許盎城有些恍惚,似乎並沒有聽進去,反倒是鬼手七默默道:“娘娘,那個玉葫蘆……是當年開國皇帝賞給寧國侯的,世上獨此一個,別無其他。她帶着這個玉葫蘆……”
任嫺歌冷冷道:“你想說她可能是寧國侯的後人嗎?”
“的確很有可能。”許盎城打量着手裡已經裂開的玉葫蘆道。
其他人不清楚,他是知道的。當年寧國侯跟隨開國皇帝,妻兒被抓,雖然最後盡了全力,但仍有一女不知所蹤,成爲他一生的遺憾。
甚至於在暮年,他歸隱之後,還曾偷偷潛回來尋找過自己那個失蹤的女兒。
而以雪兒的年紀,倒更像是寧國侯外孫女的年紀。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把人帶回去吧。”鬼手七道。
他消息靈通,自然很清楚當年的事。寧國侯是爲了西燕才丟了女兒,開國皇帝送這個玉葫蘆的時候曾說過,無論何時,無論是不是寧國侯本人,拿着這個玉葫蘆,便相當於拿了一份聖旨,無論任何要求,都會答應。
先不論雪兒究竟是誰,她有這個玉葫蘆,那就不能把她留在這裡。
可是這件往事涉及的東西屬於機密,畢竟有人隨時拿着一份可以隨意兌換的聖旨,是一件很大的事。若讓有心之人知道了,難免不會加以利用。
誰都不能冒險。
所以更證明了,知道情況進而仿製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鬼手七不能解釋,許盎城不欲解釋,只命影衛上前把人抱上,便拉着任嫺歌帶着衆人往外走去。
任嫺歌不知道那些往事,心裡自然過不去,當下便甩開了許盎城的手,當先往前走,誰也不理。
許盎城心情有些亂,本來開開心心接回任嫺歌和任樓樓的,卻忽然有了變故。而且,還有一個只會寫在傳位密信上,卻從來也沒有公開過的秘密,隨着雪兒的出現,也勢必要公開了。
玉葫蘆,除了是可以隨意兌換的聖旨,同時也是定親的信物。
開國皇帝一直覺得對寧國侯有愧,留下過一封密令,便是但凡拿着玉葫蘆的人有意,那無論誰坐在皇位上,都要立那個人爲後。
他把任嫺歌接回宮中,封貴妃,甚至能直接將任樓樓立爲太子,卻不能直接將任嫺歌立後,便是這個原因。
玉葫蘆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他從來也沒想到還會再出現。
可是現在,出現了。
直到一行人離開密道,易容闖關,回到西燕國,許盎城都沒有和任嫺歌解釋過任何東西,任嫺歌也沒有再主動說過一句話。
誰都能看出來他們之間的氣氛有問題,可誰也沒有要打破這個僵局的意思。
反而是重新回到西燕皇宮的雪兒,成了和許盎城私下裡相處最多的人。
御花園。
雪兒經過調養,身體已經漸漸恢復,臉色也好了起來。
“皇上,雪兒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的玉葫蘆,皇上說好了要修復,不知可修復好了?”
許盎城隨手拿出玉葫蘆在手裡摩挲,臉色深沉:“這東西,是你的嗎?”
“這東西掛在我的脖子上,自然是我的。”雪兒理所當然道。
“誰給你的?”許盎城步步緊逼。
出乎意料的,雪兒神色居然有一瞬間的悲傷,好半晌才緩緩道:“是我娘,已經過世很久了。”
“那麼那條密道,也是你娘告訴你的?”
雪兒點點頭,“娘只是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然後跟我說,如果有什麼意外,可以進西燕皇宮,皇上自會給我安排。”
“朕登基不算太久,你娘既然已經過世很久,那麼當初她給你玉葫蘆的時候,要你來找的,也必定不是朕,而是先皇吧?”
雪兒眼神黯淡了下,“我不知道,不過孃親說皇上會收留我,那麼就算說的是先皇,皇上難道就不聞不問了嗎?”
許盎城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你想朕收留你?”
雪兒點點頭。
“也罷,朕之前還怕你不願意,看來是朕多心了,明日朕就會派人來接你入住後宮。”
雪兒又是說道,“聽聞後宮只有承禧宮是最爲寬敞清淨的地方,還不知皇上可是樂意讓我住在那裡?”
許盎城的身子微微抖動了一下,那地方可是皇后纔有資格住的,雪兒選這個地方,真的只是爲清靜?
可在他心裡,任嫺歌纔是當之無愧的皇后。雖然沒有給她皇后的位份,但雪兒依舊比不上。
許盎城看了看手裡的玉葫蘆,壓下心裡的不悅,冷冷道:“你想住哪裡,朕就讓你住哪裡。”
“多謝皇上成全。”雪兒笑道,“既然皇上已經准許我入主承禧宮了,那是否要給雪兒一個正經的名分?”
許盎城冷冷道:“傳令下去,朕明日封妃。”
“臣妾多謝皇上。”
許盎城興高采烈的走了,雪兒的嘴角也是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任嫺歌,你欠我的,我會慢慢的從你的身上奪回來,我要讓你知道,愛一個人卻是得不到的滋味,你就等着瞧吧。
許盎城走了,在暗處躲了半天的溫悅過來了。
溫悅豎起大拇指,“姐姐你可真是厲害,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像是你這般直接對皇上說封妃的人,倒還真的是第一個。”
雪兒道:“你是哪位?”
溫悅好脾氣的笑笑,“我是溫都督家的女兒,前一陣咱們皇上選秀,我才進宮的。”
雪兒立即明白過來,新入宮的女子,沒有依靠,這是看她一句話就讓皇上封妃,過來巴結的。
“妹妹放心,我若是在後宮立了足,定會想辦法將你接過去。”
“我就知道姐姐你對我最好了,不過去不去我都無所謂,只要是能時常見到皇上。”溫悅最後幾個字故意提的很高。
立即有人把這話原樣傳到了鳳無雙耳朵裡,她氣的又是拿起茶盅就朝着前面扔了過去,“她好大的膽子,就仗着皇上喜歡她,還真的是什麼話都能說的出來。”
“娘娘,這雪兒怎麼會那麼着急呢,而且後宮那麼多的宮殿不住,偏偏就選擇了承禧宮,而皇上明明一直都喜歡的是任嫺歌,怎麼就答應讓那個雪兒入主承禧宮了呢?”
“混賬東西,還看不出來嗎?皇上如今對那個二度進宮的雪兒,可比任嫺歌好多了。”鳳無雙朝着丫鬟看了過去,“沒想到這還有一條小狐狸,居然能兩次勾了引皇上……以後機靈着點,雪兒可比那個任嫺歌麻煩多了。”
“奴婢該死。”
“算了,讓你找的人怎麼樣了?”
丫鬟跪在那裡,“回娘娘的話,這個楚晴心眼多的很,還說要見娘娘,親自和娘娘你談條件。”
鳳無雙也知道自己現在手裡的棋子可不多,之前原本想要藉着溫悅除掉雪兒這個隱患,沒有想到那個沒用的東西,轉頭就跑去和人家姐妹相稱。對方都已經後來先上了,她還想着讓人家帶着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