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夏動也不敢動,寒冬時節竟也出了一背的汗。從那日揚姬被刺殺的情況來看,她的功夫就是些花拳繡腿,這……簡直是對自己暗衛生涯的侮辱!
正這樣想着,下面的扶幾開口:“你下來吧,我知道,你在的。”過了一會,仍然沒有動靜,扶幾聽到屋檐上輕微的碎冰聲,“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了你的刀,你的刀上刻着‘衛護司卓夏’。”暗衛一般用自己趁手的武器,但因爲從衛護司來,明面上是皇帝的近身侍衛,用的自然也是衛護司打的武器。
卓夏喉嚨發乾,看看手裡壞事的刀,縱身跳了 下來,朝扶幾拱手行禮,扶幾兩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面罩。
扶幾害怕冬天,然後最近更是覺得痛苦。卓夏並不難看,甚至可以說英俊,可扶幾覺得看得心裡發慌。
一身黑衣勁裝的卓夏,劍眉星目,皮膚微黑,烏髮高高的束在腦後,即使隔着衣服 也能看見肌肉的線條,這似乎是 常年習武人的標誌,他比扶幾高了一個頭,扶幾仰望他,就像曾經仰望其貅。
卓夏不敢看扶幾的眼睛,扶幾知道他這是心虛。
“你監視了我多久了?”像是不死心一般,“是從我下山時開始嗎?”卓夏一聽,突然臉色就變了。扶幾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感覺都是對的,然後突然就笑了,突然有風吹來,吹得扶幾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一定是太冷了,扶幾想。
“他發現你了?”其貅看看手裡的茶杯,面色一冷,卓夏心尖都跟着抖了一下,額頭上跟着就冒出了汗,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看看上面的皇帝,最後只能點點頭作爲回答。其貅掌心一動,手裡的茶杯就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卓夏的胸口處,卓夏眉頭一皺,忍住沒有發出聲音。
“自己滾去領罰。” 卓夏點頭欲走,又被其貅叫住,“除了被她發現,還有其他的什嗎?”卓夏搖頭然後退了出去,自己去領了罰。
其貅覺得可能是坦白的時候了,看了看換了守門的藍柯,心裡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扶幾最近的話變得有些少,白天黑夜都在睡覺。李水雖然也察覺到了不對之處,但又不好開口問。
這個陰雲沉沉的白日裡,李水告訴扶幾說,太后宮中傳來消息,說是太后的身體近日裡好了 不少,扶幾點點頭,在唐子的給自己披上一件披風后獨自去了太后的宮裡。
太后住在長華殿,殿外是來來往往的宮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比自己的忘君軒不知道熱鬧了多少倍,告訴了宮女來意,說是太后同意見自己。扶幾規規矩矩地走進殿內,磕頭行禮樣樣不落,太后好像是欣慰的點點頭,看看扶幾蒼白的臉色,寒暄似的詢問了幾句,扶幾就應景的咳嗽了幾聲,太后眉頭似乎皺得更深了,然後扶幾說明來意。
“你想在你宮裡爲太皇太后和哀家祈福?”扶幾仍然跪在地上,有寒氣鑽進膝蓋裡,這下才有小宮女過來扶人,“哀家看你身體的確不好,就準了你的意思,本來之前你在關禁閉,所以和各宮的嬪妃來往也少,既然你要爲太皇太后和哀家祈福,那之後的時間你也不用再到這裡來請安了。”
扶幾謝過坐在鳳椅上的人,太后在半老徐娘的年紀裡,也許是平時保養的好,只看到她的眼角和額頭上有些許的皺紋,多多少少可以看見年輕時的影子,想來也是個少有的美人,不然也生不出其貅那樣好看的人來。
扶幾跪拜後退下。長華殿裡溫暖如春,一出殿,冷風一吹,凍得扶幾一發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免了兩個小宮女的禮,踩着稀稀鬆鬆的雪徑直往自己的宮裡走去。
之前就告訴過李水自己的打算,李水沒有說什麼,扶幾知道他不會說什麼,因爲自從自己救了他之後,無論自己做什麼他都是支持的。
唐子站在屋檐下,一隻手裡拿着一把傘,另一隻手裡拿着暖爐,在看到扶幾走進忘君軒的時候,連忙撐傘走過去爲扶幾擋雪,又把自己手裡的暖爐塞到她的懷裡給她取暖。
“我已經給太后說了,從今天開始我就在忘君軒養病,然後爲太皇太后和太后祈福。”唐子張了張嘴,再看看自家主子的臉色,點頭應了,把傘塞過去,關上重重的宮門。
入夜的時候其貅來了,其實扶幾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很久,扶幾側臥在牀上,閉目假寐。
“聽說你今天去找了太后?”扶幾裝作沒有聽見,“爲什麼說要爲太皇太后和太后祈福?”其貅扳過她的身體,輕輕搖了搖,他知道她沒有睡着,以前自己這個時候纔來,她總會等着不會睡着,時間久了這就成了她的習慣,連其貅都知道。
我的手機 2018/10/29 22:14:25
“我有舊疾,尤其是冬天很不舒服,我已經解除了禁閉,就應該去給太皇太后和太后她老人家請安,既然我不能去,自然需要做一些事情來贖罪的。”頓了許久沒有說話,然後擡頭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倒映着燭光,隱隱約約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然後扶幾向牀裡面靠了靠,繼續道,“冬天的時候我的身體很不好,你以後也不用來了,先不說我是皇帝的妃子,雖然你是太監,但你只是太和宮的太監,不是我這裡的,用不着這樣時常來看我。其次,我怕過了病氣給你。”說完,把臉偏向了別處,不想再看他的眼睛。
其貅突然整個身體都僵住了,難道能說她說的不對嗎?既然她如此在意,就找一個機會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吧。這樣想着,爲牀上的人掖了掖被子,起身趁着夜色離開了。
扶幾難得的失眠了,起身披了件披風,推開窗戶。半夜,月亮在雲層間若隱若現,有月光偶爾打下來,扶幾隻覺得從內到外都是冷的,即使籠緊身上的披風也沒有用。
第二天一早,就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扶幾聽到了唐子開門的聲音,踩着鞋子隨意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屋裡跪的不是別人,正是卓夏。
“卓夏侍衛有事?”然後揮揮手,讓李水和糖唐子退了出去。
卓夏看到兩人關上了門,有心虛地擡頭看了看扶幾:“皇上讓屬下告訴揚宮人,他今日子時來看宮人。”然後,不等扶幾拒絕就開門退出去。
或許是因爲扶幾冬天的時候身體確實不好,也或許是因爲卓夏的到來,扶幾一點胃口都沒有,忘記了吃早飯也直接忽略了午飯和晚飯。
當其貅來時穿的不再是平時的太監服,而是一件玄色的錦袍。扶幾擡頭看他,忘記了自己手裡還捏着一杯茶,他本就生得好看,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件衣服更是襯得他英氣十足。扶幾突然就想笑,自己之前已經是瞎了吧,這樣的人一看就知道非池中之物,只有自己纔會被他騙得團團轉。
其貅抿了抿嘴,開門見山:“我……我本來之前就想告訴你。”
扶幾揚起嘴角,對着其貅笑,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但只有扶幾知道心裡有多涼。
“我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下過棋了,你是誰 或許都不重要了。”其貅眼裡有燭光跳躍,扶幾點點頭,“我知道你是阿休。”
扶幾強撐着身體下了半個時辰的棋,其貅 覺得她今日的話有些少,再看看她臉色蒼白,又是深夜,像以往那樣,給她掖好被子,走的時候,告訴扶幾有時間會再來,說完從窗戶躍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扶幾聽說邊關漠疆突襲越相,朝堂上在討論是否要對漠疆出兵。扶幾想,接下來的幾天 他的事情可能會很多,來不了也好。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扶幾的屋子裡飛來一隻彩雀,那是帝川上一種漂亮的鳥,腿上綁着信,扶幾知道,這是師父在找自己了。冬天也要完了,是自己回去的時候了。
然後寫了自己在皇宮,綁在彩雀腿上,將消息送了出去。
還沒有等來師父的消息,忘君軒裡來了一個讓扶幾很不舒服的人————池清歡。
她的身後站的不再是細雨,而是另一個武功明顯不弱的人,那個人看過來的時候眼睛裡有冷光閃過,聽池清歡叫她左青。
扶幾覺得事情不簡單。
“妹妹天有時間嗎?陪我去看看皇上吧,權當散散心。”扶幾搖頭,池清歡笑了笑,“今日本宮宮中人手不夠,便叫了你宮裡的水公公幫本宮做些事情……”
扶幾突然瞪大了眼睛:“娘娘的吩咐,揚姬不敢不從。”
去的時候扶幾擡頭看天,冬日裡的天就是這樣,時常灰濛濛的,扶幾不是很喜歡。池清歡不知用了什麼香料,整個人都很香,香得扶幾隻想離她遠遠的。
走到半路的時候,有太監過來說其貅在書房,於是池清歡帶着扶幾去了書房。結果到書房裡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其貅的影子,一問小太監,說他在偏殿和大人們討論漠疆的事情,池清歡說不好打擾討論正事,讓扶幾先回忘君軒。
走的時候,扶幾看了左青一眼,她也在看自己,沒想到扶幾會突然轉過來看自己,連忙把眼睛移向了別處,扶幾皺眉。
都說夏季的天一日多變,下午的時候天上又下起了雪,扶幾站在檐下看雪,突然聽到一陣鐘聲,敲了二十幾下,扶幾沒數,不知道爲什麼 突然心跳的特別快。
然後是唐子突然跑進來,不等扶幾開口問,一骨碌的把知道的全都倒了出來。
“主子,武親王……殉國了!”武親王是太皇太后的親生兒子,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原來,在扶幾不知道的地方,漠疆已經和越相打得這樣嚴重了嗎?
消息傳來時,滿朝譁然。太皇太后知道了這個消息,當時就暈了過去。再然後,扶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有大批的士兵衝了進來,唐子和李水攔都攔不住,不待扶幾問,有人用棍子狠狠的打在膝蓋上,扶幾吃痛跪了下去,跪在地上,地上有薄雪,凍得扶幾骨頭都在疼。
“你們是大里寺的人?爲什麼要抓我?”
“就因爲你是賣國通敵的叛徒,哦不對,是漠疆安插進來的細作。”
“大人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