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珠江邊,徐府的庭院裡,紅的芭蕉又開滿了庭院,紅彤彤的煞是可愛,在庭院靠牆的一角,竟然也有幾株映山紅,如果說井岡山的映山紅目前還只是含苞欲放的話,那徐府這一角的映山紅卻是奼紫嫣紅,爭先怒放。
就在*和陳建峰談到徐雪涵之時,遠在廣州的徐雪涵心有靈犀,也在給南京的徐海波打電話。此時的南京,去年八月下野的*剛剛復出,並且在國民黨三屆四中全會上被推選爲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短短几個月,*由沉到浮,身價反而倍漲,徐海波作爲*的近臣,*的八大金剛之一,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徐海波除了剛剛被補選爲國民黨中央委員,還被*任命爲南京衛戍司令,掌管京畿防務,位高權重。
徐雪涵將電話直接打到了南京衛戍司令部,電話是張副官接的,張副官一聽電話那端是徐雪涵,趕忙放下電話向一旁的徐海波小聲稟報:“司令,徐小姐的電話,您接還是不接?”
徐海波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雪涵的電話,無非又是問建峰的消息,我現在一聽是她的電話,就頗爲頭痛,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是好。”
張副官說:“照小姐這態勢,如果打聽不到陳將軍的確切消息,小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徐海波點點頭,說:“是啊,雪涵和建峰兩人之間的感情深着呢,這麼久沒有建峰的消息,雪涵自是比誰都急。”
徐海波想了想,問張副官:“打聽到建峰的確切消息了嗎?”
張副官搖頭,說:“這段時間我找了不少的人,連胡宗南黃維俞濟時我都問了,但都對陳將軍的去向知之不詳,我只知道,陳將軍離開新田後,曾經回過瀏陽陳家灣一趟,但後來就不知所蹤,仿如人間蒸發了一般,自此再無陳將軍的消息。”
徐海波問:“建峰是什麼時候離開陳家灣的?”
張副官說:“去年九月二十日。”
徐海波沉吟了一番:“我有印象*領導的秋收暴亂失敗後,曾在瀏陽文家市一帶活動過,時間上與建峰離開陳家灣的日子很是吻合,我懷疑建峰儘管沒有趕上南昌暴亂,但其回瀏陽後,碰巧遇上了秋收暴亂的隊伍,然後跟*上了井岡山,所以這才渺無音信,連我、胡宗南黃維俞濟時都無法知道建峰的行蹤。”
張副官奇怪:“陳將軍又不是共產黨,他怎麼會認識*?”
徐海波說:“建峰認識*不足爲奇,*在廣州時,建峰與其有過交往,據我所知,建峰不但給農*動講習所當過軍事教官,而且前年春節還帶雪涵去給*拜過年,倆人有些私誼。”
張副官點頭,說:“如此說來,陳將軍還真有可能跟着*上了井岡山。”
張副官還是不解,問:“司令,陳將軍能征善戰,如果真是加入了共產黨的隊伍,按說也不至於音訊全無啊,像他們黃埔一期的畢業生,現在都成了國共兩黨舉足輕重的人物,陳將軍更不是什麼無名小卒,要是他真上了井岡山,怎麼可能餘灑度蘇先駿他們這些人都在秋收暴亂的隊伍裡有名有姓,而陳將軍卻至今有如石沉大海一般,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徐海波說:“餘灑度蘇先駿雖然不是一期生,但他們加入共產黨的時間比建峰早,建峰在國民革命軍的資歷頗深,是黃埔一期中的佼佼者,但建峰跟着共產黨走的時間並不長,試想蔣先雲都會被共產黨猜疑,何況是建峰了,他剛跟着共產黨,還有待考驗,一開始不被重用在所難免。”
張副官說:“現在連胡宗南都成國民政府的師長了,陳將軍那麼爲校長器重,要是不離開南京,指不定都成軍長了,陳將軍跟着共產黨,名利全無,真不知道他圖什麼?”
“建峰圖什麼,只怕是什麼都不圖。”徐海波嘆氣,說,“說實話,我從心裡佩服建峰,他認定值得去做的事情,哪怕是舍了命也要去做,命都可以不要,名和利更是不值一提。一個人,如果他是用心去衡量得失,那此人就值得敬佩,陳建峰就是如此,也正因爲如此,陳建峰才更顯大氣。”
“就拿我來說吧,對校長*屠共的行爲,我實在不敢苟同,但不敢苟同能怎麼樣,無非就是自己力求旁觀,不參與屠共罷了,要我如建峰這般,決然舍校長而去,我根本無法做到。就憑建峰敢在春風得意之時棄校長而去,就非我徐海波可比。”
徐海波慢慢地走到電話機旁,深吸了一口氣,這纔拿起電話,徐雪涵在電話裡嬌賴,說:“哥,你幹嘛呢?磨磨蹭蹭的。”
徐海波笑,說:“哥一聽是你的電話,片刻都不敢耽擱,放下手頭的事情就來了。說吧,是不是又想問建峰的去處?”
徐雪涵焦急地問:“哥,有建峰的消息了?”
徐海波說:“沒有。”
徐雪涵責怪:“哥,你對建峰的事情有沒有上心啊?”
徐海波說:“自是上心得很,我也想知道建峰到底在哪?可這等事情,他不主動與我們聯繫?我們要去找他,就有如大海撈針。”
徐雪涵說:“哥,你說建峰這麼久不和我們聯繫,爲什麼啊?”
徐海波說:“有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建峰所處之地,根本無法與我們聯繫;二是,建峰不想和我們聯繫。”
第三點,徐海波不願跟徐雪涵說,那就是陳建峰已經死了,徐海波知道自己的小妹對陳建峰用情頗深,生怕刺激了徐雪涵,讓徐雪涵做出不智之舉。
徐雪涵說:“建峰爲何不想和我們聯繫啊。”
徐海波直截了當,說:“因爲陳建峰加入了共產黨,所以不願意也不可能與你我聯繫。”
徐雪涵好半天沒說話,其實她也早想到了這一點,只是一時自欺,不願相信罷了,徐海波如此一說,徐雪涵心裡不得不一聲嘆息,看來建峰真的跟共產黨走了。
徐海波在電話那頭安撫,說:“小妹,我這邊再多加打聽,有了確切的消息,我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你。”
徐雪涵心不在焉地放下電話。一旁的吳巧巧忙問:“小姐,怎麼樣?打聽到建峰少爺的消息了?”
徐雪涵悽然地搖頭,說:“沒有。”
吳巧巧問:“那大少爺怎麼說?”
徐雪涵說:“哥說建峰可能參加了共產黨。”
吳巧巧說:“要是建峰少爺真的參加了共產黨,小姐你準備怎麼辦?”
徐雪涵決然道:“還能怎麼辦?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他。”
徐雪涵繼而說:“我就擔心建峰一旦真的參加了共產黨,哥即便知道了建峰的具體去向,他怕我去找建峰,也不會告訴我。”
吳巧巧問:“那怎麼辦?”
徐雪涵說:“找胡宗南、黃維、俞濟時等建峰的舊友多加打探,建峰真要參加了共產黨,我哥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找胡宗南他們追問,總有人會告訴我建峰的真實情況。”
徐雪涵和吳巧巧走在庭院之中,徐雪涵看到那幾株映山紅,問一旁的花匠:“這是什麼花?花團錦簇的,真是好看。”
花匠畢恭畢敬,答:“小姐,這是杜鵑,又叫映山紅。”
徐雪涵看着眼前的映山紅,不知爲什麼,突然就叢生出某種喜歡,她問:“這花一直就有栽種嗎?以前我好似沒有見過?”
花匠說:“小姐,去年有小販從贛南販了此種映山紅到廣州花市來賣,我看着好看,就試着栽了幾株,沒想到小姐會喜歡。”
徐雪涵點點頭,說:“映山紅豔而不俗,今年不妨多栽種一些,到了明年此時,整個庭院花香四溢,映紅整個庭院,肯定美不勝收。”
花匠有些爲難,說:“小姐,要想將院子裡的空地栽滿贛南的映山紅,這個只怕有些困難。”
徐雪涵不解,問:“爲何?”
花匠說:“今年不同往年,我聽花市的人說,贛南一帶在鬧匪,不太平,今年根本就沒有人敢到贛南販映山紅來廣州賣。”
徐雪涵心裡一跳:“鬧匪?什麼匪?”
花匠說:“好像是共產黨,聽說去年秋天,有一支共產黨的隊伍上了井岡山,贛南一帶就成了共產黨的活動範圍,贛軍和共產黨的紅軍經常打仗,也就沒人願意去贛南冒險,要是爲了販幾株映山紅而丟了性命,多不值當。”
一陣微風吹來,映山紅輕輕地搖曳,有淡淡的花香撲鼻,徐雪涵一時心旌搖曳,會不會是因爲井岡山的那支紅軍裡有陳建峰,自己纔會莫名的爲之喜歡?
建峰,是不是?
徐雪涵望着在微風中搖曳的映山紅,喃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