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八章

要不是因爲實在不想浪費來之不易的熱量,木芳夕可能就會跳起來了,她半死不活地窩在牆角,哼哼了兩聲:“皇后娘娘好好地被保護在承乾宮中,我卻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到底是誰比較需要拯救?”

那空靈的聲音又消失了一會兒,木芳夕嘴角抽了抽,已經開始意識到這個聲音可能是有人在惡作劇了,但是心中卻還隱約有一點不願意放棄——哪怕受騙也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能和她交流的聲音。

木芳夕是學中醫出生的,在這個講究天地人和的生命哲學的學科之中浸淫了一輩子,她對於牛鬼蛇神一直都是避而不談的,但是在這樣一個黑暗的、死寂的真空環境中,作爲一隻社交動物,木芳夕忽然發現,她以前所有的無所畏懼,都是笑話。

也不知道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了多久,那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說,你比皇后更需要拯救?”

木芳夕懶得回答,但卻豎起耳朵,聽他繼續說下去。

那聲音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假太后有些狗急跳牆了,給皇后下毒,還杖斃了鄭御醫,現在整個皇宮中,沒有被假太后的勢力徹底控制住的,只有昭和宮了。”

木芳夕瞬間明白過來。

假太后控制了後宮,這不算什麼,她平日也是這麼做的,只是沒有像如今做的這麼露骨罷了。但是皇后中毒這件事卻必須被重視,鄭御醫被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杖斃,不管他在死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的死都會被宮中其他的御醫理解爲殺雞儆猴——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之下,在沒有得到假太后的明確命令之前,有哪個御醫敢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給皇后解毒?

而木芳夕就不同了,既然假太后把她關在暗室之中,還派了人給她準備飯食,一方面說明假太后不想讓木芳夕逃走,另一方面也說明假太后不想讓木芳夕死亡。在這種情況下,木芳夕中毒、或者她的瀕臨死亡,是一定會影響到假太后的計劃的。

木芳夕明白了,但是那空靈的聲音幾次三番的莫名停頓,卻讓木芳夕產生了懷疑,她忍不住問道:“你同樣也是被關在這裡的,你怎麼會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那空靈的聲音呵呵笑了兩聲,似乎有些惆悵,又有些痛恨:“小丫頭,你可知道,老夫我在這裡被關了多長時間了嗎?”

木芳夕眉頭爲微皺,這一句耳熟至極的“老夫”,莫名就讓她聯想到了沔影神醫。

那聲音似乎沒有意識到木芳夕正在產生懷疑,依舊自顧自道:“老夫在這裡的時間,足夠馴服三四個守衛爲老夫辦事了。這裡面的彎彎繞啊,你這樣的小丫頭片子是不會明白的。”說話間,那種一言難見但有莫名充滿着裝逼感的語氣,讓木芳夕即使蜷縮着身子,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木芳夕總算是明白爲什麼會有那麼一句話流傳下來了——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就不會出錯!

聽着那原本還算空靈的、充滿智慧和滄桑的聲音持續地叨逼叨,木芳夕終於沒忍住,低聲叫了一句:“沔影前輩。”

那聲音瞬間就消失了。

這個反應……木芳夕餓得半死,卻還能硬生生擠出一點力氣來笑出聲,她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啊,沒想到竟然真的讓她猜對了?

但這樣一來,沔影神醫原先對她說的那一堆東西,其實就變得不可信了。首先,沔影神醫在外行走多年,自然是不可能會被假太后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那麼他所謂“馴養”了看守的侍衛也變得無從說起,但是他又確實是能夠得到外界的消息——沔影神醫穩住了假太后!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思考的話,那麼沔影神醫先自己一個晚上進宮,肯定也是帶着任務的!那麼問題來了,是誰給了他任務?這個任務的內容又是什麼?

明明知道不應該再抱有希望了,木芳夕還是忍不住加速的心跳,但話到嘴邊,卻又有點近鄉情怯,頓時改了話頭,低聲叫了一聲:“沔影前輩,你對假……嗯,太后說了什麼?”

那空靈的聲音始終沒有出現。

木芳夕嘴角抽了抽,不由地勸道:“前輩,你看我都是這樣的處境了,還能告訴誰去啊?而且你會在這裡,應該也是被誰拜託的吧?是蒼珣王還是劉公子?”

沔影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也不裝什麼空靈的聲音了,直接就問道:“你是怎麼猜到是老夫的?”

木芳夕輕笑了兩聲,緩緩道:“女人的直覺啊。”

沔影神醫被噎了一下,乾脆對她的第二個問題視而不見,而是道:“你現在情況怎麼樣?我聽你的聲音都有些氣虛氣短了啊。把你帶來的人並沒有怎麼着你吧?怎麼弱成這個樣子?”

木芳夕敏銳地抓住了其中一個關鍵詞,立即問道:“沔影神醫知道是誰把我帶過來的?”

真的是多說多錯……沔影神醫趕緊閉嘴,但是想到自己的任務,再想想那人催促自己時那兇殘的樣子,只說了最後一句話:“待會兒太后回來找你,你千萬要記得激怒她!”

木芳夕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激怒她?萬一她虐待我怎麼辦?”現在餓着她木芳夕都有種要熬不住的感覺了,還要讓她去激怒那假貨啊?這後果誰能保證呢?

沔影神醫這三天也都在後宮之中,得知對外界情況也少,但一些比較重要的消息是不會漏掉的,想想告訴木芳夕這個消息應該沒關係,於是他又說了最後一句:“木合德也知道了現在在後宮中的太后是假的,皇族中也有一些宗親被蒼珣王籠絡過去了,說到時候只要木合德攻入了內城,就和蒼珣王一起討伐假太后。”

木芳夕愣了一下:“他們找到我爹了?我爹現在怎麼樣?”木合德失蹤那麼久,真的還有體力帶兵打仗嗎?

沔影本身就對木合德沒有什麼好感,因此歐陽靖予派人來和他簡單說明情況的時候,他根本連文鬥沒有問木合德的情況,反正只要知道這個人能指揮作戰就好了,便也就順口回答了:“他很好啊,比你好多了。”

木芳夕原本還有些將信將疑,但是一想,這是沔影前輩下的診斷,也就不懷疑了,把心放進了肚子裡,低聲道:“那麼,他們準備什麼時候發動進攻?”

沔影神醫從守衛隱蔽的手勢中看出假太后快要來了,輕笑了兩聲,故意略加大的聲音,道:“按照木將軍的恢復情況和宗親們義憤填膺的情緒來看,最遲後天一早就會動手了!”

假太后走到地牢門口,忽然就隱約聽見什麼“木將軍”“宗親”“明天一早”的話,眉頭微皺,立即厲聲對看守的侍衛問道:“怎麼回事!是誰在裡面大聲喧譁?”

那看守的侍衛卻一臉茫然:“啓稟太后,並……並沒有什麼聲音啊。”

假太后頓時眉頭緊皺。

蒼雷易容的宮女連忙上前一步,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末了,也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啓稟太后,奴婢也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頓了頓,見假太后的神情變得更加嚴厲了,蒼雷連忙做出惶恐的表情,看着假太后,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但又不敢說。

作爲假太后身邊最受寵的大宮女都已經這麼說了,又見到侍衛大哥是這樣的回答,原本就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聲音的宮女和太監紛紛做出茫然的神情。

假太后最厭煩的就是下人這種欲言又止的神情,冷笑了一聲,道:“你這丫頭有什麼話想說,直接說就是了!有哀家護着你,你還有什麼好擔心

的!”

蒼雷的臉色反而更加蒼白了些,遲疑片刻,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假太后真的要發怒了,連忙跪下,道:“奴婢不敢欺瞞太后!昨天夜裡,奴婢做了個夢,夢見……夢見皇宮血流成河,而太后您,則被一個透明的影子抓着,那影子……有着和太后您一樣的臉啊!”

蒼雷就像是真的被嚇到了一樣,最後那一句話喊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恐懼,那麼激烈的情感,感染得假太后也都臉色慘白了起來。

假太后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好歹被兩個宮女給扶住了,纔沒有顏面大失地摔倒在地,不由分說就甩了蒼雷一個耳光,用幾乎是尖叫的聲音:“哀家掌管這整個後宮!哀家纔是你們真正的主人!你們這些小浪蹄子在想什麼,哀家都知道!告訴你們,別以爲拿那些大逆不道的風言風語來嚇唬哀家,哀家就會妥協!”

說着,假太后連看都不看被自己一巴掌打得跪倒在低聲的蒼雷,直接帶着人進了地牢。

地牢之中還有兩道鐵門,分別有兩個不認識的侍衛守着,走過兩道鐵門,最裡面的只有四間牢房,但是隻有最裡面的那一間住着人,那就是木芳夕。

假太后因爲剛纔在門口聽見的聲音,走過本該沒有人的暗室的時候腳步微微放緩了下來,視線一間一間地掃過去,走到倒數第二間暗室的時候,視線已經掃過去了,不過留了一點眼角的餘光還在那厚重的鐵門上面,她忽然就看見了一張和自己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比自己要更加雍容華貴、氣度非凡的臉,嚇得手一抖,一聲尖叫卡在嗓子眼裡,根本就叫都叫出來,只能用力抓着身邊宮女的手。一個勁兒的用力,連自己尖銳而鋒利的指套扎破了宮女的手臂都不知道。

那宮女連喊痛都不敢,忍得一張年輕俏麗的臉都有些扭曲了,卻見假太后忽然轉過頭來,甩了她一巴掌,狠狠地推開她,直接大踏步走到了最後一件暗室門口,高聲叫道:“來人!開門!”

守在內門的其中一個侍衛趕緊上前,繞過摔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的宮女,恭恭敬敬地打開了暗室的門,走廊中明亮的燈光在這個瞬間撒進了暗室之中,正蜷縮在牆角的木芳夕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腦子裡不斷回想着剛剛沔影神醫說的話。

逆光中,假太后的神情根本讓人看不清楚,但是木芳夕卻能敏銳地察覺到,假太后現在的情緒已經非常糟糕,只要再給幾次合適的刺激,她就能在衆人面前崩潰給所有人看!

但是,什麼樣的刺激纔是合適的刺激呢……

木芳夕緊緊盯着假太后,不敢有任何動作,深怕這個老女人發起瘋來先把自己給解決了,那可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嗎?

假太后並沒有像木芳夕想象的那樣發瘋,而是緩緩走到木芳夕面前,用腳尖踢了踢木芳夕的胳膊,笑道:“蒼珣王妃,感覺怎麼樣?”

木芳夕笑了笑,有些費力地支撐着自己的身子坐起來,靠着牆壁,挺直脊背,看着假太后,笑容柔和,氣度雍容,一派教養良好的世家小姐風範:“感覺很好。生平沒有做任何虧心事,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中,都會過的好的。”

假太后的臉皮抽了抽,冷笑一聲,道:“哀家得到消息,你的父親,哦,哀家忘了,你已經和木府恩斷義絕了。木合德木將軍,在剿匪途中受了匪徒的暗算,失蹤半個多月之後,終於被哀家派去的人找到了。”

若不是事先得知了煙柳夫人和木樑氏交往的信件內容,若不是有沔影神醫的提前提醒,木芳夕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腳就踩到了假太后這個陷阱裡面去,被她用木合德成功威脅。

但是現在,木芳夕只是淡淡一笑,道:“雖說臣妾也沒有那個資格,但是臣妾還是想,替文武百官多謝太后,能夠救回這麼一個國之棟樑、邊關守護者。”

假太后輕笑一聲,道:“但是這木將軍的狀態很糟糕,晴雪自從得到消息之後啊,就衣不解帶地在他牀邊照顧,你呢,就不想做點什麼?”

木芳夕依舊只是淡淡地笑着,道:“臣妾不敢要求太后爲臣妾做什麼,畢竟這是后妃的去處安排,理應由真正的後宮之主,也就是皇后,才能名正言順地來處理。”

假太后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但是木芳夕依舊是逆光看着她,連她的臉都看不清楚,更別提還要從她的眼中看出什麼情緒變化呢,在假太后看來,木芳夕這一幅“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神情簡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嘲諷她,嘲諷她是下賤出生、嘲諷她竹籃打水一場空、嘲笑她畫虎不成反類犬……

在短短一段時間被進行了無數的暗示,又在木芳夕這裡受到了打擊,假太后的神情逐漸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也顧不得身份和禮儀了,直接上前,一巴掌就把木芳夕打到在地上,長長的、尖銳的指套在木芳夕嬌嫩的側臉上劃過三條血痕,片刻都不到,這三條血痕就腫成了一片。

木芳夕只覺得這一巴掌讓她整個人都眩暈了起來,但是目標還沒有完成,她只能用力掐自己的手心,邊淡淡一笑,像是剛剛被抽了一巴掌的人不是自己一樣:“皇家雍容,皇族的女子更是行走坐臥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敢問太后娘娘,當年您的教習嬤嬤,可還在呀?”

假太后如今所有的動作舉止都是當年跟着太后娘娘學的,畢竟沒有那從小就沉澱下來的底蘊,即使她能做到所有的動作都正確,卻始終學不會太后的那股氣質。經過這麼多年的修身養性、發號施令,假太后才逐漸培養起了一點上位者的氣勢,但可惜,這種氣勢一旦遇到真正的難題,就會瞬間崩潰。

但是這種崩潰,假太后本人在一時間還是意識不到的。

木芳夕狼狽但是平靜得甚至有些高貴的模樣,就像當年太后被她殺死之前的樣子,假太后在經歷了一路“太后回來了”的暗示之後,再被木芳夕這麼挑釁,整張臉都扭曲了。就在這個時候,蒼雷捂着半張臉跟了進來,神情有些驚恐,低聲對假太后說道:“太后,前面……前面有好多蟲子!好可怕啊……好可怕啊!”

假太后眉頭一跳,當即就轉身呵斥:“胡說什……”話說到一半,透過開着的鐵門,假太后已經看見了蒼雷所說的“好多蟲子”,是怎麼回事了。

那是在倒數第二間暗室的門前,地上確實是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堆小蟲子,密密麻麻的,圍在地上似乎在進食什麼東西。

假太后的視線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樣,明明被這種可怕的、並且實在不能算常見的景色嚇得渾身汗毛倒數,卻死活沒辦法挪開視線。

不過片刻,那些層層疊疊在一起的小蟲子就散開了,但是走了沒多遠,就重新顯示出規律來了,就像是……

“就像是這些蟲子在拼字!”蒼雷忽然小聲說了一句。

假太后渾身一震,只覺得所有的血都從自己的心臟流逝了,她的手腳變得冰涼,但她的視線依舊絲絲地釘在那些蟲子身上,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噁心的蟲子拼出了一個名字——甘念。

甘、念。

那是她的名字,那是這麼多年來,她即使在午夜夢迴,也絕對不敢去回想的、原本屬於她、但卻成了後宮中絕對禁忌的名字。

刺激過了頭,假太后反而冷靜下來了,她轉過頭,盯着木芳夕,緩緩道:“你早就知道哀家要來。”

假太后說的是肯定句,木芳夕微微一笑,也不和她爭辯,神情自若。

假太后冷笑一聲,道:“所以,看守這個地牢的侍衛中有你的人。你覺得,因爲你的

這種冒失的舉動,有多少人要爲此丟掉性命?”

木芳夕微微一笑,放佛毫不在乎:“您知不知道,爲了守住一座城市,防守的人至少要付出多少條性命爲代價?”眼下之意,老孃將門生長起來的女兒,還能怕你這一條兩條性命的威脅?

假太后並沒有在意,而是接着冷笑了一聲,道:“爲了你這一次不知所謂的行動,哀家會殺掉這裡所有的侍衛!”

木芳夕眉頭也沒有動一下,只是微微一笑,神情甚至是有些挑釁的——假太后竟然真的按照沔影神醫說的,被刺激得開始自斷臂膀了!木芳夕絕不相信只是自己幾句話、幾個動作能把假太后刺激成這個樣子,必然是沔影前輩在外面做的手腳起的作用纔會最大!

就在假太后被木芳夕氣得就要喪失理智的時候,之前被1抓過了手腕的宮女忽然倒在地上,怎麼叫都叫不醒,邊上的兩個宮女一眼就看見了她手腕上的三個淺淺的血洞,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閃過“太后抓傷了皇后、然後皇后也是就這麼昏迷不醒”的畫面,看着假太后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許恐懼和微不可查的憤怒。

若是在平時,宮女的這些眼神一定會讓假太后憤怒,但是現在,她們的這種眼神反而讓不自覺間頭腦發熱的假太后冷靜了下來。她自己就是從最底層的小宮女做起的,她明白宮女太監這種在皇宮中最沒地位的人,她們一旦擰成一股力量之後,能做出多麼驚人的事情來。

想明白了這一點,假太后沒有再被木芳夕影響,而是蹲了下來,看了看那昏倒的宮女,低聲嘆息了一聲,再開口的時候,語調就充滿了憐惜的情緒:“她估計是染了風寒了。把她帶下去,請周御醫來給她看看。”

正守着那昏迷的宮女的兩個宮女連忙千恩萬謝地跪下,在得了的許可之後,兩人一起扶着那昏迷的宮女,快速離開了地牢。

假太后又低聲安撫了有些不安的宮女,她也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不過片刻時間,原本還有些躁動不安的宮女全都安靜下來,看着假太后的眼神也恢復了平日的恭敬和柔順。

木芳夕眼睜睜地看着這種變化發生,理智上知道自己輸了,但是直覺卻有讓她有種“就應該這樣”的贏了的美好感覺,因此,當她再次面對假太后的靠近時,她就忍不住更加往後靠了靠。

假太后絲毫也不介意木芳夕的動作,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輕笑出聲,道:“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哀家這個指套有問題,但是你大錯特錯了,哀家全身上下都沒有問題,反而是你們這些大逆不道的東西,遲早有一天,會遭天譴的!”

木芳夕愣了一下。假太后道:“木將軍最是中正,明日哀家就帶他來看看,他的女兒究竟給他木府丟了多少人!你說,到時候木將軍會不會覺得,當年賜毒酒給你母親,是一件很正確的事呢?”

木芳夕的親生母親竟然是木合德親自賜毒酒弄死的?難道她一直錯怪了梁氏這麼多年?這回被刺激到的人是木芳夕,她瞬間瞪大了眼睛,剛要追問,忽然想到一個很有可能的可能,略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死者已矣,還請太后留給他們最後一絲尊重,也給自己,留一點尊重。”

假太后沒有想到木芳夕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沒關係,她這一次過來的目的也不在此:“皇后病重,小皇子無人養育,鄭氏族長愛女心切,卻徘徊在宮門口不得而入,你說,哀家該怎麼辦呢?”

木芳夕並不明白假太后爲什麼要用這麼一個問題來問自己,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回答——先不說這個問題的基礎是皇后的現狀,就這裡面蘊含的幾個陷阱,就足以將木芳夕絆得頭破血流。

假太后冷笑一聲,緩緩道:“蒼珣王歐陽靖予,也就是你的夫君,哀家的好兒子,從昨日起,就嘗試接觸鄭氏族長,看那架勢,他一個親王,還想爲人解決隨時進宮的問題呢。”

能給人隨時進宮這個特權的人,除了後宮之主,就只剩下一個人——能夠坐在皇位上並真正掌握權力的人!假太后此時這麼說,是對木芳夕直接點破歐陽靖予的野心,至於還有其他的什麼目的,就要讓假太后自己慢慢說出來了。

假太后輕笑了一聲,直起腰,眼神放空,像是在回憶什麼一般,緩緩道:“若是那逆子真的能成功,你就有可能從親王的正妻成爲皇后。”

木芳夕愣了一下,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木芳夕和皇后的關係還不錯,歐陽靖予登上皇位之後,皇后的寶座定然是不能讓現在的皇后娘娘鄭氏繼續擔任,這個孤苦半生的可憐女人,要不就是晉升爲太后、青燈古佛了此殘生,要不就是自殺明志,絕不苟活。

不知怎麼的,木芳夕的腦子裡除了閃過皇后寵辱不驚的笑容時,還閃過了小皇子煜兒那虛弱卻嬌憨可人的笑容,覺得胸口有些悶得慌。

假太后其實一直注意着木芳夕的神情,見她已經有所反應了,微微一笑,道:“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哀家可聽說了,靖予爲了你,將原本熱鬧的西苑遣散了一半。但是他若是真的登上了皇位,再想做這種動作,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一些后妃的品級和親王的妾其實是沒有多少差別的,但是能進後宮的那都是什麼女人呢?那可都是宗正司經過層層考驗、家世背景完美才能被送到後宮裡去的,除了皇上自己發神經看上的、不讓人檢查后妃,其餘的后妃都代表了屬於自己的勢力,這些后妃就代表着後宮影響朝堂的力量,只要品級不是低得離譜、背後牽連着的勢力沒有成爲皇帝的眼中釘,她的地位就不會被輕易撼動。

也就是說,假太后說得對。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木芳夕在心中冷笑,在歐陽靖予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枉顧她的安危讓人用她來換取歐陽安予的安全時,木芳夕對於這個男人最後的一點期望也破碎了。

只要她能夠從坤寧宮中安然地走出去,只要她還能正常地行走說話,木芳夕表示,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一封和離書,讓歐陽靖予給簽了,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

經過這將近一年的王府身後,木芳夕算是明白了,歐陽靖予或許對自己是有情的,但是他對自己的那點感情,永遠都不可能比得上他的野心和他的不甘心。

因爲西苑的那些人存在,木芳夕本來就每天都處於全心全意對他的醫(迷)患(妹)狀態以及要保持警惕不要被征服的理(禁)智(欲)狀態中來回擺動,現在好了,她不用糾結了,歐陽靖予幫她把一切都做好了選擇。

一個爲了自己的理想能夠犧牲掉你的男人,就和家暴的男人一樣,都不該給他第二次機會,因爲他的這種舉動,會逐漸變成慣性的。

心中做了決定,木芳夕再聽1的循循善誘,就沒了那麼多的顧慮,只除了她還要想想要如何安置皇后和小皇子,以至於她的臉上始終都是帶着思考的神情的。

假太后敏銳地將木芳夕的這種神情盡收眼底,心中冷笑了一聲,木芳夕你也不過如此,最後總結了一句:“你要是能和哀家合作,哀家絕不會傷了那不肖子孫,也定會保你們夫妻兩個生活和睦。若是你能一直聽話,哀家也可以幫你拿捏住靖予。”

說完,假太后就直起腰來,最後看了木芳夕一眼,見她還是一副沉思的模樣,不由有些不耐煩,只當是木芳夕還在拿架子,冷冷地丟下一句:“哀家明日還會再來,那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想好了!”說完,扶着宮女,緩緩離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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