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幾支駁殼槍發出怒吼,向貿易行內傾瀉彈雨。
正如寧立言所說,日本青幫也是幫會,其成員主要是日本的青皮混混,沒幾個真正的戰士。雖然這些浪人在本國都接受過基本軍事訓練,可是不代表他們具備士兵的素養。幾年不摸刀槍,殺人放火的本事早已生疏。大多數人都是靠着當浪人混日子賺口糧和本地混混沒什麼區別,欺軟怕硬以多欺少,真正拼命的場合指望不上。
日本青幫裡真正可以算上戰士的只有隨同甘粕一起從東北來到天津的心腹,再就是土肥原給他們配備的“行動組”成員。這些人人數有限,行動組成員本身是日本情報員,不能隨便派來解決私人矛盾。因此三輛車上每輛車上只有一名戰士押陣,其他都是普通的浪人。
他們最大的憑仗就是自己的武器裝備。與本地幫會不同,甘粕不用考慮後果,不管是動槍還是殺人都沒有顧慮。再說這次他窩了一肚子火,不殺幾個人也沒法出氣。這些行動隊員每人配備一支西班牙造駁殼槍、兩枚手榴彈外加十個燃燒瓶,任務就是殺人放火。鬧得動靜越大越好,殺人越多越好。
即便寧立言有所戒備,拿棍棒的混混也打不過這幫武裝到牙齒的,就算是那幫只有指揮刀和木棒的華界巡捕來了也是送死的貨。所以這幫人毫無顧慮,車上幾個浪人哇呀怪叫着把手伸到車窗外,胡亂扣動扳機。
司機是負責押陣的戰士,個人戰術素養遠在這幫浪人之上,也更爲沉穩。他怒罵了一聲“八嘎!別亂開槍了,連人都沒有你們亂打什麼!”
車上三個浪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着開槍過癮並沒有觀察,現在才發現往日熱鬧的立言貿易行裡空無一人。不但沒有顧客,就連站櫃的白俄都看不到。
左右兩邊的浪人不由分說開門下車,衝向貿易行裡面的展示櫃。司機罵道:“混蛋,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想去找人,先要跑去搶劫。這幫蠢貨,他們就不能學聰明點?”
這時只見兩個浪人已經用手槍當榔頭猛砸展示櫃的玻璃罩,車上僅剩的一個浪人也忍不住了:“殺人的事急什麼,還是發財要緊。我看那裡面好像放着金首飾,要去監督他們一下,免得他們把好東西藏起來。”說話間他也推門下去,加入了打砸行列。
司機並沒有對那些金飾動心,而是四下看着,車子沒有熄火,兩腳分別點在油門和離合器上,稍有風吹草動就準備加速逃離。他本能察覺到貿易行情況不對可能藏着陷阱,可究竟是什麼埋伏自己也說不清。
三個浪人興高采烈的回來,每人懷裡都鼓鼓囊囊的。他們也知道惹不起這個司機,連忙說道:“這些東西我們四個平分,不過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
司機哼了一聲:“我可不像你們!別忘了我們還有任務,誤了正事小心甘粕先生剝你們的皮!”
шшш¸ тtkan¸ C○ “正事不會忘的,我們這就辦!”幾個人說話間把搶來的金飾放下,把燃燒瓶摸出來。殺人不成就改爲放火,反正只要房子燒了就可以交差。他們也不傻,同樣擔心這裡藏着伏兵,沒打算孤軍深入。
砰砰!
就在他們準備扔燃燒瓶的時候,忽然傳來幾聲槍響,三個人幾乎同時蹲下身體藏在汽車兩側。司機卻沒動地方,而是向身後看去,他聽出來,槍聲來自外面,難道是有人跑出去了?
一串槍聲響起,伴隨着槍聲還能聽到陣陣警哨吹動。
警察?
司機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寧立言在華界警署有些影響加上他捨得花錢,僱幾個持槍警察來附近警戒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那幫酒囊飯袋不堪一擊,根本形不成威脅。如果寧立言的伎倆不過如此,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三個浪人這時也站了起來,他們同樣認定來的只是華界巡捕,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準備投擲手裡的燒瓶。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從門口衝入大廳。司機剛回過頭準備看下來人身份,槍聲便響了。
砰!
這次的槍聲格外清脆。子彈準確擊中一個浪人手上的燃燒瓶,燒瓶在手裡化成碎片,隨後一團烈火就把這個浪人的手臂包裹住。烈火迅速蔓延向上,片刻間把整個人變成了一個火球。
浪人發出陣陣慘叫,身體扭曲前撲,整個人撲到汽車上,司機不由得罵了一句:“八嘎!”隨後飛速衝向車外。
槍聲如爆豆,警哨似嬰啼。
整個寧氏貿易行已經亂成一鍋粥,日本人發動攻擊之前也做了偵察沒發現異常,這時卻不知從哪殺出大批武裝警察,對着他們的汽車二話不說直接開火。還有一羣提手槍的衝進貿易行裡,與之前進去的浪人展開槍戰。
與尋常的巡捕不同,這幫武裝警察全都有槍而且膽大敢對着人開火,人數至少有一個排,遠在這些日本浪人之上。而且外面的警察大多持長槍,射程上完全壓制浪人手裡的短槍,雙方駁火自然是日方吃虧。
固然司機的槍法過人,但是一個人逆轉不了局面。這些日本浪人沒有多少射擊經驗,加上驟然被伏心慌意亂射擊精度極差。光聽到槍響沒有多少命中效果,白白浪費彈藥。
“轟!”
一個浪人丟出了手榴彈,其他兩個浪人也學着他的樣子向警察投彈。這玩意果然威力大,一下子把對手炸開個豁口,其他人紛紛後退。司機大喜,正準備趁亂突圍的時候,卻聽到對面傳來一個男人響亮的東北口音:“讓他們跑了你們今天就別吃飯,機槍!給我機槍!”
警察什麼時候有機槍?
司機剛剛想到這,就聽到一陣“噠噠噠”的轟鳴聲響起,他剛低下頭車的前擋風玻璃就被得粉碎。而那些警察顯然是擔心被上級懲罰,被迫鼓足勇氣,吶喊着向汽車發起了進攻,邊衝邊開槍。
懷抱捷克式輕機槍的指揮者打空一個彈夾後卻搖搖頭:“一幫廢物,這麼多人埋伏几個小日本還吃不下,這還咋上戰場?非鬧笑話不可。”
想着寧立言提供了兩挺機槍外加五千塊現大洋,自己卻把仗打成這樣,指揮者很有些慚愧。也不怪巧珍選他不選自己,論本事自己怕是還真不見得比一個幫會頭目強。
能算到日本人必然來搗亂,又能設下伏兵不算本事,能讓保安總隊和西北軍合作打埋伏,這可是常人沒有的本事。自己這邊註定丟人,就看西北軍怎樣。再有……就是寧家老宅那邊,不知道情況如何。
即便寧立言與自己老爹父子不和的消息不是秘密,可是甘粕依舊沒打算放過寧志遠。派去寧家的兩輛福特里,也是各有四個人。
考慮到寧志遠本地商會負責人身份以及未來日本的華北戰略,甘粕倒是沒敢下令殺人,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的任務是找機會綁架寧志遠夫妻,如果對方有所準備就朝寧家大門開槍、投彈扔燃燒瓶,給寧家點顏色看看。只要不殺寧志遠,其他人殺多少都沒關係。
執行這種任務不需要停車,只要減慢車速就夠了。可是就在幾個浪人摩拳擦掌準備衝進寧家實施綁架的時候,司機卻一腳油門加速,車子飛快地從寧家門口駛過。這些浪人手上的槍差點出手,根本沒法射擊。
一個浪人忍不住罵道:“你瘋了?我們要執行任務!”
“傻瓜,你們的眼睛瞎了還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們沒看到寧家門口停的汽車?”
“汽車怎麼了?”
“那是內藤義雄的車!你要在他面前動手?”
幾個浪人也愣了,他們自然知道內藤的厲害,加入日本青幫前也都是給他跑腿幹活的“催巴”。雖然現在倒戈到甘粕手下,可一樣不敢招惹前東家。何況現在內藤又是總領事面前紅人,就是甘粕也要讓他三分,自己這幫人就算長了八個腦袋,也不敢在他面前動武。
一個浪人問道:“我們可以放棄綁架,只開槍扔手榴彈。這也不行?”
“你覺得他會給我們解釋的機會麼?”
“他來這裡幹什麼?”
“天知道!總之等他走了再行動。”
可就在他們繞了第二圈的時候,卻已經有兩輛車堵住他們前後去路,隨後從前面車裡走出個撲克臉男人向這邊走過來。幾個浪人正準備開槍,司機再次制止了他們:“這是黑生先生,不要亂來!”
黑生英吉不緊不慢來到車前,用手敲了敲車窗:“佐藤秀忠先生希望你們現在就離開,再也不要來這裡。甘粕先生那邊,由佐藤先生負責解釋,你們只需要執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