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蘇父氣定神閒的模樣,蘇酒兒心神不寧地站在原地。
她跟趙氏說的話,她不想讓顧峰知道。
顧峰不是會說話的人,但是他對蘇父的孝順蘇酒兒是看在眼裡,是蘇家欠了顧峰的,她欠顧峰的太多了。
“我是在家吃過纔來的。”蘇父說着,目光在蘇酒兒臉上掃了一眼,“你們先吃吧。”
“岳父.......”
顧峰剛剛開口,蘇酒兒忙上前拉住顧峰的袖子,擡眼的笑着望行他,“相公,你先吃飯,我有點事情正好想要跟我爹說說。”
顧峰眉頭輕擰着,總覺得這樣不大好。
“顧峰啊,你先進去吃飯!”
聽到蘇父這麼開口,顧峰這些心裡明白了,蘇父今日是專程來找蘇酒兒的,客套地說了句話,他轉身進屋了。
顧峰眼皮一直跳,心神不寧的,走到屋裡,站在門板後。
他耳力向來極好,應該能夠聽清蘇父跟蘇酒兒說的話。
“酒兒,”蘇父面色嚴肅地望向蘇酒兒,聲音帶着說不出地失望,“你娘將事情跟我說了。”
蘇酒兒微垂着眼簾,背後的雙手緊緊地握着,嘴角泛起一個酸澀地弧度,“爹,你怎麼想的?”
“斷絕母女關係。”蘇父一臉平靜地說道,雙眼陡然犀利,強壓着滿腔地怒火,“這話是你該說的,我們平日裡是怎麼教導你的?”
“三從四德,”蘇酒兒微垂着眼簾,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顫抖,努力地平復着心情,低聲說道,“我都記得呢!”
“那你跟你娘那麼說,你是不是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蘇父低聲喝道,眉頭的緊擰着,“你娘也是爲了你好,你倒好,斷絕母女關係,你現在嫌我跟你娘是你的累贅?”
蘇酒兒眉頭微蹙着,瞳孔微縮,詫異地望向蘇父。
“那行,你現在有能耐了,看不起我們了!”蘇父猛然站起身,指着蘇酒兒罵道,“是我欠你的,不是你娘欠你的,你在你娘那耍什麼威風,我從沒想過我竟然養了一個這樣狼心狗肺的女兒!”
眼眶漸漸地變紅,蘇酒兒雙手猛然放開,擡眼望向蘇父,“爹,如果姥姥讓我娘跟你和離,你會願意嗎?”
蘇父臉上的表情一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指着蘇酒兒的臉,枯瘦的手指顫·抖着,“你,你大逆不道。”
“娘就是這麼逼我的,你有跟娘問清楚了嗎?”蘇酒兒胸口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說不出的難受,粗喘着氣,“是爹你說的,出嫁從夫,我不願意和離,我做錯了嗎?”
蘇父那會就聽趙氏說,說女兒翅膀硬了,要斷絕母女關係,卻不想是因爲趙氏說的那些話,“那你也不能.......”
“是娘說的,她說我不和離就斷絕母女關係,”蘇酒兒緊咬着下嘴脣,長長地睫毛顫·抖着,偏頭望向一旁,想起上一世的悲慘的命運,喃喃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行了行了,”蘇父剛剛那會光生氣了,現在仔細想想,自個女兒向來聽話孝順,他這一番指責有些過分了,煩躁道,“你娘糊塗了,你別管她,好好地過你的日子。”
蘇酒兒微垂着頭,雙眸泛起委屈的紅色。
她知道趙氏不喜歡她嫁給顧峰,但是也不能一次一次逼她跟顧峰和離。
按照趙氏的話,爲人女,她就不能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蘇酒兒心中說不出的委屈,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漸漸地,喘不過氣來。
右手緊緊地握成拳放下胸·前,蘇酒兒朱脣微張,努力地呼吸着,卻徒勞無用。
蘇父瞧着蘇酒兒神色不對勁,忙走到蘇酒兒面前,心中一慌,“酒兒,你沒事吧!”
蘇酒兒踉踉蹌蹌地走到石桌旁,跌坐在石凳上,右拳使勁地捶打着胸口。
“你這是怎麼了?”蘇父忙幫着蘇酒兒順了順後背,嚇得手腳發涼。
無論蘇父怎麼問,蘇酒兒喘不過氣,更沒法說話。
蘇父被蘇酒兒嚇到了,忙對着裡面喊道,“顧峰,你快來瞧瞧,酒兒出事了。”
顧峰快步從屋裡走出來,那會蘇酒兒跟蘇父的話他一字不落的聽到了,心中說不出地難受。
因爲趙氏是蘇酒兒的娘,顧峰就對趙氏用了一顆真心,卻不料趙氏一天到晚想讓蘇酒兒離開他,她這個做女兒的說什麼都不對。
恍恍惚惚間,蘇酒兒好像看見了安澤清。
陽光下,他一襲白衣,站在楊柳樹旁,額前細碎地墨發隨風輕輕搖動,微垂着眼簾溫柔寵溺地望着她,脣·瓣揚起溫和的笑容,聲音乾淨柔和,“阿酒。”
恍惚間,眼前地一切曇花一現般消失不見,蘇酒兒就瞧見顧峰那張焦急的臉。
溫暖地陽光自斑駁地樹葉縫隙中落下,星星點點的灑落在蘇酒兒的身上,就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色。
她看到面前的顧峰似乎在說着什麼,可耳邊一片嗡嗡嗡聲,完全聽不到顧峰說的話。
胸口越發的沉悶,蘇酒兒仰望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臉孔漸漸地模糊不清。
她,可能要死了。
一陣風吹過,帶來初夏的溫暖,吹得樹葉簌簌作響,細碎的陽光在蘇酒兒身上搖曳着。
擡起右手,緊緊地抓着顧峰地胳膊,蘇酒兒的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擡頭衝着顧峰一笑,那笑容如同風雨後的彩虹。
蘇父瞧着蘇酒兒那副模樣,忙催着一旁的呆住地顧峰,“趕緊帶她去找郎中。”
顧峰猛然回過神,一把將蘇酒兒打橫抱起。
窩在顧峰的懷裡,蘇酒兒微張着脣,纖細地手指緊緊地抓着顧峰胸·前的衣衫,能夠看到就是顧峰焦急地臉。
從手心裡傳來強而有力地震動,蘇酒兒努力地呼吸着。
胸口中的鬱石似乎隨着顧峰心臟跳動而消散。
上身不自覺地向上擡起,蘇酒兒粗喘着呼吸着稀薄的空氣,渙散的眼神漸漸地凝聚起來,微喘着氣,漸漸地,呼吸平穩。
“放我下來。”
若不是顧峰耳力過人,說不定就聽不見蘇酒兒的聲音。
顧峰腿上的步子漸漸地停下來,頭一寸寸地低下,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子。
“相公,放我下來。”蘇酒兒臉上掛着輕淺的笑容。
那抹淡淡的笑容,似乎一陣風吹來就會消散的無影無蹤。
顧峰猶豫着將蘇酒兒放在地上,鷹眸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一向沉穩的聲音摻雜着些許慌亂,“你......好點了嗎?”
蘇酒兒右手輕捂着胸口,無力地點點頭,“我們回家吧,我沒事。”
蘇父年紀大了,一直追着顧峰,瞧着兩個人停下來,氣喘吁吁地趕上來,“快去看郎中。”
“我沒事了。”蘇酒兒臉上掛着明朗的笑容。
蘇父瞧着蘇酒兒那副模樣,臉色突然間變了,神色緊張起來。
“顧峰,快帶的酒兒去郎中那瞧瞧。”蘇父心裡一上一下的,聲音顫·抖着。
陽光下,蘇酒兒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脣一片蒼白。
迴光返照?
蘇父更緊張了,忙催促着顧峰帶蘇酒兒去郎中那。
這會正好是午後,村子裡的人都在家裡休息,路上基本沒人。
顧峰忙要抱起蘇酒兒,卻被蘇酒兒給拒絕了。
“我好好的,我自己走就好了。”蘇酒兒微垂着眼眸,順從地跟着顧峰朝着馮郎中的家中走去。
到了馮郎中家門口,剛敲開門,蘇酒兒一擡眸,就瞧見安澤清正在跟馮郎中說着些什麼。
安澤清瞧見顧峰蘇酒兒他們一行人來的時候,立即站起身子,目不轉睛地望向蘇酒兒,琥珀色的眸底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
蘇酒兒望着安澤清那張清雋的容顏,迅速地移開視線,眼底一片默然。
顧峰扶着蘇酒兒朝着裡面走去。
“馮郎中,你快幫酒兒瞧瞧,她有點不舒服。”蘇父焦急地看向馮郎中,擔憂地說道。
馮郎中瞧着蘇父這麼緊張的樣子,含笑着點點頭,不疾不徐地說道,“別擔心,我瞧瞧。”
蘇酒兒將袖子往上一拉,將手遞到馮郎中的面前。
安澤清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心,安靜地站在一旁,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蘇酒兒身上。
顧峰緊張不安地望向馮郎中,輕抿着下脣。
蘇父目光在顧峰跟安澤清的身上掃了一眼,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蘇酒兒擡眼望向顧峰,對上那雙擔心的眸子,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顧峰點點頭,一向冰冷的臉上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擡手將蘇酒兒臉龐的碎髮攏到耳後。
蘇酒兒燦爛地一笑,微垂下眼眸,目光重新落在馮郎中的身上,嘴角地笑容消失不見,“郎中,我身體沒什麼事吧!”
她怎麼可能有病呢,上一世除了偶感風寒,身體就沒有出現過別的狀態。
安澤清輕抿着薄脣,雙眸微微眯着,袖中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
馮郎中今年五十多,醫術不錯,村子裡的人生病了,都會找他來幫忙看,但是比起鎮上的大夫,自然是差了點,不過一般的病找他看沒什麼問題。
“這。”馮郎中緩緩地收回自己的手,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蘇酒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他花白的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