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親生的?”蘇酒兒這話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肯定的。
顧峰瞧着蘇酒兒這副模樣,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慌忙開口解釋,“別亂想,你就是他們的女兒。”
顧峰緊張的時候,說話有些結巴。
蘇酒兒跟顧峰在一起這麼久,自然是知道顧峰是什麼樣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他還不如不說。
原本蘇酒兒挺累的,此刻一點兒都不累了,滿腦子都在想,她不是蘇父趙氏親生的事情。
蘇酒兒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平復着自己的氣息,輕聲開口,“我如果、不是我爹孃親生的,那我是誰的孩子?”
蘇酒兒說着,擡眸仰望着顧峰,眼裡噙着淚水,聲音顫抖着,“相公,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別想那麼多,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顧峰心慌意亂地抱住蘇酒兒的腰身,哄着,“你就是岳父岳母的孩子,別瞎想了。”
瞎想?
她是在瞎想?
“相公,你知道什麼你直接跟我說就好了。”蘇酒兒眼圈泛紅,委屈地望着顧峰,聲音顫抖着,“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我不是親生的,我爹孃對我那麼好。”
“是不是親生的不重要,”顧峰小心翼翼地幫着蘇酒兒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聲開口,“岳父岳母對你很好,這是真的。”
蘇酒兒原本心裡七上八下的,顧峰這句話,坐實了她不是蘇父趙氏親生的事實。
蘇酒兒伸手推開顧峰,心裡亂成一團,奇怪地說道,“我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
蘇酒兒平日裡溫柔善解人意,但是有的時候鑽牛角尖裡面,就不容易出來。
顧峰第一次瞧見失控的蘇酒兒,伸手握住蘇酒兒的手,拉着她躺下身子,輕聲哄道,“別擔心,沒事的。”
蘇酒兒急促的呼吸着,她只知道心裡難受的要命,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紓解,整個人處於面臨崩潰的邊緣。
蘇酒兒麻木的窩在顧峰的懷裡,神色僵硬。
這一·夜蘇酒兒沒睡着,顧峰也沒法睡。
早上起來,蘇酒兒頹廢地坐在牀上,神色怏怏。
“穿衣服。”顧峰坐在蘇酒兒旁邊,幫着蘇酒兒將厚衣服披上,擔憂地說道,“這天怪冷的,別凍着了。”
“我不想起牀了。”蘇酒兒靠坐在牀頭上,她有些接受不了她不是蘇父趙氏親生的事實。
“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顧峰輕聲安慰,“你想想,就算你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你也是被他們養大的,這些年來,他們對你多好,你心裡也清楚。”
“相公,”蘇酒兒擡眼望向顧峰,神色複雜,“我就是因爲太在乎爹孃了,所以我才接受不了那件事情。”
顧峰湊到蘇酒兒額前,輕輕地落下一個吻,她自然是知道蘇酒兒是太在乎蘇父趙氏,纔會這般痛苦。
“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去問他們了,省的他們傷心。”顧峰摸了摸蘇酒兒的小臉,安慰道。
顧峰不能時時刻刻陪在蘇酒兒身邊,等着她吃完飯,他纔去忙正事。
蘇酒兒神色懨懨的,也沒心情去見趙氏他們,一個人坐在堂屋裡繡花。
小春端上一碗補湯,放到桌上,笑着說道,“夫人,喝些湯吧。”
“一會再喝,放在那兒吧。”蘇酒兒淡淡地開口,擡眼望向小春,猶豫的開口問道,“你爹孃呢?”
小春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了,這才意識到蘇酒兒說的是什麼意思,忙恭敬地回道,“奴婢本就是孤兒,打從一生下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
蘇酒兒蒼白的嘴脣動了動,“那你是怎麼長大的?”
“奴婢以前是在人牙子院子里長大的,媽媽把我照顧養大的,”小春乖巧的說道,“像我們這樣的棄嬰,媽媽收留了許多。”
“你是說人牙子嗎?”蘇酒兒頭一次聽到那個稱呼,覺得很新奇。
“是。”小春笑着應了聲,脣角勾起一抹燦爛的弧度,“奴婢聽人說,媽媽曾經嫁過人,後來男人捲走了她的銀子跑路了,媽媽就收留了那些棄嬰,後來生活所迫,做起了倒賣人口的事情來。”
“你不怨她?”蘇酒兒聽着小春這麼說,倒覺得很奇怪。
“爲什麼要怨媽媽呢,她把我們養大已經不容易了,就算是她不將我們賣出去,我們也沒有好去處,也不可能跟普通姑娘家一樣找個好人家嫁了。”小春真心實意地說着,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更何況,媽媽收留了那麼多的棄嬰,若不將我們賣了,養活不了那些年紀小的孩子。”
蘇酒兒此時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麼算來,那個人牙子聽着人倒是不錯。
“媽媽從小將我們養大,每年都要花上不少銀子,小時候奴婢身子弱,媽媽大半夜的帶着奴婢去找大夫。”小春說起以前的事情,心中帶着幾分苦澀,“媽媽現在手裡光三歲以下的孩子就有三十幾個。”
“都是旁人不要的?”蘇酒兒一直覺得,孩子是上天賜給做父母的寶貝,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不要孩子?
“是,有些孩子天生殘疾。”小春眼圈紅紅的,卻故作笑容,“他們長大了,沒人要,媽媽就讓他們在院子裡幫忙做活,等到十五六給他們點銀子將他們打發出去,讓他們自己過活。”
這麼看來,小春所說的那位媽媽,倒是個心善的。
“真不容易。”蘇酒兒真心實意的感慨道,如果位媽媽只是想要倒賣人口的話,那就沒必要養那些殘疾的孩子。
“是啊,奴婢每個月都給媽媽一些錢,省的她一個人養活不了那些孩子。”小春感慨的說道,“去年乾旱,幸好媽媽有先見之明,早早的買了一大堆糧食,不然院子裡的孩子可能熬不過去。”
“院子裡現在有多少孩子?”蘇酒兒好奇的問道。
“差不多三百多。”小春模糊地說着。
“那以前的官府就不管那些孩子嗎?”蘇酒兒現在早就將蘇父趙氏不是她親生父母的事情拋在腦後了,滿腦子都在想小春口中的那位媽媽。
“夫人,您先喝湯,奴婢慢慢跟您說。”小春生怕那湯涼了,這可是爺專門吩咐的。
蘇酒兒將手中的繡活收起來,放到一旁,這才坐下端着湯開始喝,“你坐下說罷,站着怪累的。”
小春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開口道,“媽媽本來就賺不了多少錢,以前只能靠倒賣下人賺錢,可是那些錢養那麼多孩子,着實太困難了,媽媽就想着將一部分孩子交給府衙,到時候府衙出面照顧他們,媽媽也就放心了。”
是個善心人,蘇酒兒喝了一口湯,默默地想着。
“可惜前幾任縣老爺就說,朝廷沒錢買糧草養士兵,就更沒錢養這些身患殘疾的孩子。”小春耷拉着眼皮,心裡帶着幾分哀傷,“媽媽沒有辦法,只能幫人洗衣服養活我們,後來一些長得漂亮的姐姐到了年紀,主動要求去青·樓。”
青·樓?
蘇酒兒喝湯的動作一頓。
“那些姐姐去了青·樓,每個月都會給媽媽送來好些銀子,媽媽就沒在幫人洗衣服,專心照顧院子裡的孩子。”小春低着頭,似乎帶着幾分委屈,“奴婢曾想着,進了樓裡可以幫媽媽分擔些,不過當時上上任府衙的夫人看中了奴婢,奴婢便留在這兒了。”
蘇酒兒覺得小春說的那些讓她忽然間明白過來,並不過是每個商人都是重利的。
“你·媽媽,可真了不起。”蘇酒兒讚歎不已。
“奴婢覺得媽媽雖然不是奴婢的爹孃,但是卻比奴婢爹孃還要好。”小春靦腆一笑,“奴婢覺得,院裡的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願意爲媽媽做任何事情。”
“她值得你們這麼對她。”蘇酒兒忽然間有些羨慕了,她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她可以自己蓋個院子,養活那些不能養活自己的孩子,等他們長大了,再將他們趕出去,讓他們自己過活,這樣也算是好事一樁。
可是這個想法只在蘇酒兒腦中一閃而過,她現在還要想着怎麼對付周子福。
“若是你·媽媽遇到困難了,可以讓她來找我。”蘇酒兒擡眼望着小春,開口說道。
蘇酒兒雖然沒空管理那些瑣碎的事情,但是小春的媽媽能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出一些銀子。
小春一聽蘇酒兒這麼說,慌忙站起身子,直愣愣地跪在蘇酒兒面前,感激的說道,“夫人,奴婢代媽媽謝過您。”
“有什麼好謝的,我不過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比起你·媽媽差遠了。”蘇酒兒笑了笑,目光看向遠方。
有的時候,只要想開了,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蘇酒兒想清楚了,一口將湯喝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她想知道蘇父跟趙氏在做什麼,也想告訴他們,她永遠是他們的乖女兒。
剛剛走到趙氏的院子,蘇酒兒遠遠地就瞧見趙氏站在院子跟着安澤清有說有笑。
蘇酒兒臉完全黑了下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若她不知道安澤清是安母王氏的孩子,她都懷疑安澤清纔是趙氏親生的。